他的情绪,完全失控了。
“你疯了!”我冲上去,一把按住他的手,“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结构?你这一炸,是能炸开一条路,还是把整个洞顶都给老子炸塌下来?你想活埋了我们吗?”
“那也比在这儿等着被淹死强!”耗子猛地甩开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你懂个屁!我算过的!只要当量够,位置选得好,就能定向爆破!别慌,药量够,炸得刚刚好……炸得刚刚好……”
他嘴里颠三倒四地重复着他的口头禅,但那语气里,再也没有了以前的自信和戏谑,只剩下无尽的疯狂和恐惧。
我这才意识到,他不对劲。
“耗子!郝志军!你给老子清醒一点!”我抓着他的肩膀,用力地摇晃他,“看着我!你他妈不是专家吗,这点小场面就把你吓成这样了?你以前在部队练的胆子呢?都喂狗了?”
“我不是专家……我就是个新兵蛋子……”他眼神涣散,喃喃自语,“那天信号绳断了……我没办法……排长说算了……可我不能算啊……下游几百条船,上千口子人……我不敢赌……我得把它弄出来……可我失败了……我失败了……”
我和水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死死按在地上,最后还是水生急中生智,掏出酒壶,两人合力撬开他的嘴,硬是灌了半斤老白干下去。
呛人的酒气中,耗子剧烈地咳嗽着,眼中的癫狂总算褪去。他瘫坐在冰冷的石滩上,水已经没到了我们的小腿肚。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知是河水还是泪水,声音嘶哑地开了口,那声音像是从被砂纸磨过一样。
“九三年……夏天。”耗子眼神空洞地望着不断上涨的水面,仿佛在看另一条河。“部队接到命令炸山拓宽河道,保障下游通航和蓄水。我们工兵连负责爆破……我布的雷,TMD,整整九十公斤的硝铵炸药,塞进十七号钻孔,编号1704。电雷管,双回路,检查了三遍,万无一失。”
他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继续道:“起爆命令下了,山崩地裂,都以为完事了。可清点的时候,就它没响!1704,成了哑弹!指挥部命令必须排除,怕影响后续工程,更怕将来蓄水后变成隐患。可第二天,暴雨,山洪毫无征兆就下来了,浑浊的泥水像墙一样推过来……信号绳被冲断了,水位眨眼就没了腰……排长抓着我的救生衣吼,‘撤!必须撤!不然都得交代在这!’”
耗子的肩膀开始剧烈颤抖:“我不想撤啊!那玩意儿是我埋下的,就得我把它弄出来!那是九十公斤的炸药啊,一旦蓄水,水压、腐蚀……谁他妈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炸?下游有多少移民船等着过闸口?上千口子人啊……可水太大了,根本靠不近……我被战友硬拖着上了岸,回头一看,整个爆破区全成了黄汤一片……”
“洪水退了以后,我们找了好久。”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力和绝望,“河床改了道,塌方了好几处,那颗雷……就像被这山吞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了。成了我档案里洗不掉的污点,也成了我心头的一块病。谁布的雷,谁负责排……这是规矩,更是良心债……”
他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就这么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我和水生都沉默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耗子这个样。
这个平时嘴碎得让人想缝上他的嘴、怕死怕得连过个吊桥都要哭爹喊娘的家伙,心里竟然藏着这么沉重的一件事。
水生走过去,默默地从他手里,拿走了雷管和起爆器。
我叹了口气,在他身边蹲下,拍了拍他的背。
“行了,别哭了,大老爷们儿的,像什么样子。”我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你没失败。刚才的爆炸,大概率就是那颗雷,它炸了,就等于被排掉了,对下游再也没有威胁了。你的任务,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算是完成了。”
“真的是同一颗雷吗?”耗子抬头看着我。
“我只能说,概率很大。九三年那场洪水威力巨大,很可能造成了大规模的塌方和河道改道,把这颗哑弹直接从原来的爆破点冲进了这条暗河的系统。 那个鬼子拿到东西想从这条暗河逃离,结果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好撞上并引爆了这颗陈年老弹,阴差阳错地给我们炸开了一条生路。”我朝着鬼子的尸体努努嘴。
“可我们……我们被困死在这儿了……”,耗子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和鼻涕。
“死不了。”我看着他,也看着水生,一字一句地说,“我陈默,欠了一屁股的债还没还,我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鬼地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想办法出去。”
我说得斩钉截铁,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水位,已经漫过了我们的小腿。
黑暗中,我悄悄摸了摸背包里的那个墨绿色玉匣,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一直凉到了心底。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怪物,又是什么?
1941年的鬼子,他们到底在这里发现了什么秘密?
无数的谜团,像这上涨的河水一样,将我们紧紧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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