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摊子黑红印记,在手电光圈里微微反着光,黏糊糊地浸透了落叶和泥土,散发着一股子甜腥与铁锈混杂的味儿。这深山老林,夜雨瓢泼,听见枪响,又瞧见这个,饶是胆边生毛的我们,后脊梁也得窜起一股子白毛汗。
耗子嗓子眼发紧,“这……这是人血吧?”
老史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下绷得像块生铁。他没答话,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极快地在血迹边缘蹭了一下,指腹捻开,又凑到鼻尖下闻了闻,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声音压得极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人还没走远,或者说……挨枪的东西还没走远。”
“那…那咋……咋整?”耗子声音发颤,猫着腰,紧张地四下张望,手里的开山刀握得死紧,指节都白了,“咱是……撤是守?”
“守个屁!”我心头狂跳,强压着恐慌,“敌暗我明,这跟活靶子有啥区别?谁知道刚才放枪的孙子猫在哪个犄角旮旯!” 这林子里,除了大老板林念郎的人马,还有神秘的“第三队人马”,保不齐还有什么闻着血腥味摸过来的山猫野兽。
耗子却有不同的看法:“这黑灯瞎火的,林子密得跟鬼打墙似的,乱跑死得更快!咱就守着这圈光,来个守株待兔,总比摸黑撞枪口上强!”
老史猛地一摆手,截住了我俩的争论。他眯着眼,决断道:“先不管这摊浑水了,找扎营点!立刻,马上! 找个能藏身的旮旯,能挡风避雨,更要紧的是能防住光!”
这就是老兵的经验了。在老林子里,尤其是在这不明不白的险地,一个不起眼的石缝、一个被藤蔓遮严实的树窟窿,往往就是绝境里唯一的生机。老辈人说过,“宁睡老树腹,不宿荒坟头”,树有灵,且根系盘踞,地气活络,有时候比那些阴气沉沉的石洞子更稳妥。
命令一下,再不敢耽搁。我们仨以那摊血迹为圆心,几乎是趴在地上,用手代替眼睛,在极有限的视野范围内摸索。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湿漉漉、带着棘刺的灌木枝条,触摸着冰冷粗糙、布满苔藓的树干,寻找着任何可能的凹陷、石缝,或者老史念叨的那种能藏人的巨大树洞。
雨水顺着脖子往衣服里灌,冰凉刺骨。脚下是湿滑的腐殖层,稍不留神就能摔个跟头。每一次树叶的窸窣,每一次远处传来的、分辨不清来源的细微响动,都让我们心惊肉跳,动作瞬间僵住,大气不敢出,侧着耳朵听半天,确认无事,才敢继续挪动。这过程煎熬无比,精神绷得几乎要断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中,往前摸了大概二三十步,老史突然停下了动作,低喝一声:“这边!”
我和耗子立刻凑过去。只见老史面前,是一棵需要三四个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参天巨树,怕是得有几百年的岁数,树皮皲裂如龙鳞,透着苍莽劲儿。在它那如同巨蟒般虬结隆起的根部交汇处,密密麻麻地垂挂着厚实的藤蔓,像个天然的门帘。老史用手轻轻拨开一角,后面赫然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树洞!”耗子眼睛一亮,抬脚就要往里钻,被老史一把死死按住肩膀。
“慌什么!”老史低斥,“你小子嫌命长?知道里头是窝熊瞎子,还是盘着一堆‘钱串子’(蜈蚣)?”
老史经验老到,先是把耳朵紧紧贴在洞口边缘的湿木上,屏息凝神听了足有一支烟的功夫,里面死寂无声。接着,他反手抽出别在腰后的砍山刀,用那厚实的刀背,小心翼翼地拨开缠绕的藤蔓,避免发出切割声。然后,他示意我和耗子完全遮住光,自己则侧过身,用身体挡住大部分视线,只将手电拧到最弱的光圈,快如闪电般朝洞里扫了一下。
借那一瞬间的光亮,我们瞥见了树洞内部——竟是中空的!空间不算宽敞,但足够我们三个大男人蜷缩着挤进去。洞底堆积着不知多少年头的、潮湿的枯叶和朽木,散发出一股子沉闷的泥土味儿,有点像陈年的老木头受了潮,但奇怪的是,并没有预想中野兽巢穴应有的腥臊恶臭。洞壁是潮湿但摸着很坚实的腐木,手按上去,并无松垮之感。
“成了,就这儿!”老史当机立断,“我先进,老陈第二,耗子断后,动作快,别弄出响动!”
他率先矮身,像条泥鳅般滑了进去,再次确认安全后,才招手让我跟上。我学着他的样子,手脚并用地爬进树洞,一股混合着腐朽木质和泥土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耗子最后一个进来,还不忘小心翼翼地把洞口垂下的藤蔓重新整理好,尽量恢复原状。
三人挤在这狭小、黑暗、潮湿的空间里,身体不可避免地紧挨着,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粗重的心跳和压抑的喘息。洞外是彻底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和寂静,仿佛整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都被这厚厚的树壁和藤蔓隔绝开来,只剩下这一方小小的、暂时的避难所。虽然空气流通不畅,带着腐朽味儿,也不敢生火,浑身湿冷,但至少,我们暂时不用再暴露在那未知的枪口和冰冷的雨幕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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