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吉格郊外那场闹剧般的决斗与泪水交织的和解,并未如戏剧般带来一锤定音的结局。如果说之前队伍的气氛是尴尬的沉默,那么现在,这种沉默中又混杂了更多难以名状的酸涩、怨怼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他们像一群被无形枷锁捆绑在一起的囚徒,步履沉重地拖着各自的心事,继续着向东的旅程。
太阳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支队伍的压抑,一连数日都躲在厚重的云层之后,吝啬地不肯露面。阴冷潮湿的空气包裹着他们,连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都显得有气无力。
没有人主动说话。
尤莉卡·玛格多娃像一只受惊又时刻准备竖起尖刺的刺猬。她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那是羞愤、懊恼和某种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情绪交织发酵的结果。她刻意避开李易铭的视线,仿佛他是某种会灼伤她眼睛的污秽之物。但当她以为没人注意时,又会经常偷偷地、迅速地瞥他一眼,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其中有怨恨,有困惑,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好感。对于菲利克斯,她则充满了愧疚,每次与他对视,都会迅速低下头,嘴唇抿得紧紧的。
菲利克斯·耶格尔则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他那头曾经充满活力的金色短发,此刻也显得黯淡无光,凌乱地贴在额头上。他不再吟诵诗歌,不再饶有兴致地观察周围的景物,甚至连记录高崔克事迹的羊皮卷,也只是机械地塞在行囊里,鲜少取出。他的眼神空洞,脸上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哀伤。他会与高崔克简单交流,但对于李易铭和尤莉卡,则几乎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把曾经在他手中挥洒自如的双手大剑,此刻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消沉,安静地挂在他的背后,透着一股萧索。
李易铭是这压抑氛围中最直接的承受者之一。他像一个罪人,默默地背负着所有人的指责——无论是明确的还是无声的。尤莉卡的怨恨如同冰冷的针芒,菲利克斯的疏离则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持续地切割着他的内心。他腰间的伤口早已愈合,但心口的创伤却在不断加深。他试图用沉默和专注来麻痹自己,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警戒、探路和日常的训练中,但每当夜深人静,那些懊悔、愧疚和对破碎友谊的痛惜,便会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来弥补,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从何做起。
高崔克·格尼森,这位身经百战的屠夫,是唯一一个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的人。他依旧沉默寡言,步伐稳健,目光锐利。但如果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那粗犷的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他比以往更加频繁地擦拭着他的战斧,斧刃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仿佛映照着他此刻的心情。他看在眼里的,是三个年轻人各自的痛苦,以及这支本应团结一致的队伍,正无可挽回地滑向崩溃的边缘。
这天傍晚,他们选择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扎营。寒风在山谷间呼啸,卷起枯叶和沙尘,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亡魂的哀泣。篝火勉强点燃起来,跳动的火焰在风中摇曳不定,映照着四张同样阴沉的脸。
晚餐是简单的黑面包和肉干,还有冰冷的麦酒。没有人有胃口。
菲利克斯只是机械地咀嚼着,目光空洞地盯着跳动的火焰,仿佛要从那变幻的光影中找到某种答案。
尤莉卡小口小口地啃着面包,眼神却不时飘向李易铭,充满了闪躲和不安。
李易铭坐在离篝火稍远的地方,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那份食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从尤莉卡和菲利克斯方向投来的、带着各种复杂情绪的无形压力。
高崔克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罕见的烦躁。他灌下一大口麦酒,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无法浇灭他心中的那团无名火。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别说寻找荣耀的死亡,他们恐怕连活着走出这片荒原都成问题。一个内部分裂、人心涣散的队伍,在危机四伏的旧世界,无异于自取灭亡。
终于,当最后一块黑面包也被艰难地咽下,当篝火的噼啪声成为唯一的声响时,高崔克重重地将手中的空酒囊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像一块巨石投入了死寂的湖面,让其他三人都悚然一惊,齐齐看向他。
高崔克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缓缓扫过菲利克斯、尤莉卡,最后落在了李易铭的身上,目光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深深的失望。
“够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像什么?一群迷路的羔羊?还是准备互相撕咬的野狗?”
菲利克斯的身体微微一震,他低下头,避开了高崔克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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