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语之厅内,李易铭的陈词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时。那刻意营造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成了这片神圣空间里唯一的声响,每一个起伏都像是在丈量着生与死的距离。他瘫软在阿丽莎的怀中,头颅低垂,将一个战败王者的末路悲歌演绎到了极致,等待着命运的最终宣判。
王座之上,奈丝特拉蔚蓝色的眼眸中,那份因故事而生的悲悯,如同一滴纯净的露水,悬在将落未落的边缘。她天生便是生命的共鸣者,是森林的倾听者。眼前这位“奥莱恩”所描绘的惨状——燃烧的家园,被屠戮的子民,神圣古树的哀嚎——每一个词,都像一根纤细的针,刺在她那与万物生灵紧密相连的灵魂上,让她感同身受,心生怜悯。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股自“奥莱恩”身上散发出的、浓郁的死亡与衰败气息,正无声地诉说着他所经历的苦难。那是生命之火即将燃尽的余温,是灵魂在无尽痛苦中被反复灼烧后留下的焦痕。作为生命的守护者,她的本能,就是去治愈,去抚慰,去为这凋零的生命带去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她的神性本能即将化作一句宽慰的言语,一道治愈的微光时,某种更深邃、更宏大、也更恐怖的东西,毫无征兆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她所有的感知。
那不是通过眼睛看到的,也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
那是来自她灵魂最深处,来自她与整个艾索洛伦(即世界根须之地,巫女林与艾索洛伦等精灵领域共享的某种形而上之根基)的古老连接所传来的……一声跨越了时空的、无尽生灵的集体尖叫。
一瞬间,李易铭那精湛的演技、哈格林那巧夺天工的伪装,在这股源于真实宇宙法则的庞大信息洪流面前,变得如同纸糊的墙壁般脆弱不堪,被瞬间冲垮、碾碎,荡然无存。奈丝特拉的意识被强行从镜语之厅抽离,坠入了一个由真实死亡构成的、无边无际的噩梦深渊。
她“看”到了。
她不再是坐在王座上的女神,她变成了一棵在艾索洛伦生长了万年的古橡树。她能感受到阳光穿透枝叶的温暖,能听到林间鸟儿的歌唱,能体会到脚下根须与大地母亲的亲密呢喃。然后,火焰来了。不是自然的野火,而是一种带着炼金术恶臭的、贪婪的、亵渎的惨绿色火焰。它舔舐着她的树皮,贪婪地吮吸着她的生命精华。她的枝叶在痛苦中卷曲,她的树干在哀嚎中炭化,她万年积累的智慧与记忆,在几个呼吸间,就化作了一缕充满焦臭的黑烟。
她的视角再次切换。她成了一位正在林间起舞的树精。她轻盈的身体由新生的枝芽与晨露构成,她的歌声能让花朵绽放。然后,钢铁的风暴席卷而来。无数粗鄙的、带着锈迹的箭矢,如同恶毒的蝗群,覆盖了她的视野。她看到自己的同伴被利箭钉在树干上,那由生命能量构成的躯体迅速枯萎、消散。下一秒,一柄沾满了污泥与血迹的战斧,带着刺耳的破风声,将她的世界劈成了两半。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只看到了一张张因贪婪和杀戮而扭曲的人类面孔。
不,不是人类。
奈丝特拉的灵魂在剧痛中战栗。她“看”到了真相。在那个人类军团的背后,站着一群穿着黑色盔甲、眼神冷酷的精灵。是他们,是这些黑暗的同胞,在指挥着这场丑陋的、毫无荣誉可言的……灭绝。
她的意识继续下坠,与整片垂死的森林融为一体。
她“听”到了。
她听到了独角兽在烈火中发出的凄厉悲鸣,它那纯洁的躯体被烧得滋滋作响。她听到了鹰隼从被火焰点燃的天空中坠落,羽翼化为飞灰。她听到了无数林地小兽,那些她发誓要守护的弱小生灵,在无处可逃的火海中,发出的最绝望的哀嚎。她听到了世界树的根须在地下深处痛苦地抽搐,那支撑着一片大陆的生命脉络,正在一寸寸地被烧断、被毒化。
这不再是单一的死亡,这是整个生态系统、整个生命领域的交响悲鸣曲!数以百万、千万计的生命,在同一时间,以最惨烈的方式被抹去。它们的痛苦、它们的恐惧、它们的怨恨,汇聚成了一股浓稠得如同实质的、黑色的、充满了负熵的死亡能量。
而这股能量的最终归宿,那个吸收了所有死亡、承载了所有罪孽的漩涡中心……
奈丝特拉的意识猛然被拉回了镜语之厅。她的目光,如同两道被神圣怒火点燃的实质光束,死死地钉在了那个依旧在“虚弱”喘息的身影上。
就是他。
眼前这个伪装成受害者的……刽子手!
他身上散发出的,根本不是什么生命将尽的衰败气息。那是死亡的饱足感!是吞噬了一个完整世界后,那种令人作呕的、饕餮的余味!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都浸透了艾索洛伦的鲜血与骨灰。他就是那片火海地狱的化身,是行走的生命墓碑!
一瞬间,奈丝特拉心中所有的怜悯、所有的同情,都化作了最极致的、最纯粹的厌恶。那是一种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反胃感。就仿佛一个代表着洁净与秩序的女神,被迫直视着一团由混沌污秽构成的、仍在蠕动、散发着恶臭的集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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