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同一头无形的冰霜巨兽,在纳迦罗斯崎岖的山脉与枯败的森林间肆虐咆哮。风中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和远方战场飘来的血腥味,那是一种混杂着铁锈、恐慌和死亡的独特气息,对于久经战阵的黑暗精灵而言,这气味既熟悉又令人作呕。李易铭的军队,一支由提利尔精锐、德库拉女巫团和暮光姐妹追随者组成的混合部队,如同一条黑色的钢铁洪流,正沿着被战争蹂躏的古道急速北上。
他们的目的地是纳迦隆德,巫王的召唤不容置疑。但沿途的景象,却比马雷基斯魔法传讯中那简短而急迫的言语更具冲击力。被遗弃的村庄如同被啃食过的骨骸,散落在冻土之上。偶尔能看到的逃难者队伍,脸上刻满了麻木的绝望。混沌的爪痕已经深深刻在了这片土地上,瓦尔基娅·血腥女王的名字,如同一个会流血的诅咒,在幸存者的唇间颤抖着流传。
为了整顿队形并获取最新的前线情报,李易铭下令在“哀恸隘口”的一处临时军事据点稍作停留。这里曾是一个坚固的哨站,但现在,残破的城墙上布满了仓促修补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草药、污血和劣质麦酒混合的刺鼻气味。伤兵们被安置在任何能够遮风挡雨的角落,他们的呻吟与风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绝望的交响。
李易铭披着厚重的黑龙鳞披风,走下自己的坐骑,寒气立刻顺着铠甲的缝隙侵入肌骨。阿丽莎紧随其后,她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混乱的环境,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佩剑。哈格林和她的女巫们自成一阵,她们对周遭的痛苦和死亡似乎无动于衷,只是冷漠地观察着。而奈丝特拉和阿洛涵则并肩而立,生命的守护者与死亡的代言人,她们的存在本身就与这片充斥着毁灭气息的土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奈丝特拉的眉头微蹙,她能感受到土地深处传来的哀鸣,而阿洛涵则眯起眼睛,感知着空气中那些尚未消散的暴虐灵魂。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糟。”阿丽莎低声说道,她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异常清晰。“这里的守军士气低落,而且伤亡惨重。看他们的装备,显然经历了一场惨败。”
李易铭点了点头,目光越过那些蜷缩在火堆旁的士兵,投向据点中心一座稍微完好些的石制塔楼,那里应该是临时指挥所。“我去找这里的指挥官。你们先安顿部队,注意警戒。”
就在他准备动身时,他的视线被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身影吸引了。
赫莉本。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李易铭的脑海中炸响。
童年的记忆,那些被他刻意压抑在意识最深处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暗的角落,那个年幼、瘦弱、因为是混血而被所有人鄙夷的男孩,正透过神殿的缝隙,偷窥着那个在鲜血中沐浴的、美得令人窒息也恐惧得令人窒息的女人。
她的肌肤胜雪,在猩红的血池映衬下,散发着妖异而圣洁的光辉。她的身体曲线完美得如同神只最杰出的造物,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致命的优雅。她是凯恩的化身,是死亡与美丽最完美的结合体。那时,他看着她,心中充满了孩童最纯粹的、不含任何欲望的欣赏,那是一种对极致之美的敬畏,却也伴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然后,是那场冰冷的审判。他被拖到她的面前,她高高在上,用那双美丽的、却毫无温度的眼睛俯视着他,就像看着一只卑微的虫子。她宣判了他的放逐,那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决定了他之后数十年颠沛流离、挣扎求生的命运。
仇恨,曾是那段黑暗岁月里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燃料。他无数次在噩梦中与她搏杀,在幻想中将她从神坛上拽下,让她也尝尝自己所受的苦难。他曾以为,再次相见时,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弩箭射入她的心脏。
可是现在,当这个宿命中的仇敌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发现自己心中那滔天的恨意,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
就如同激流冲入大海,最终归于平静。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助的男孩。他有了自己的王国,有了忠诚的追随者,有了深爱他的伴侣。他的力量和地位,早已超越了当年那个将他一言定罪的女人。
又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赫莉本,与他记忆中那个光芒万丈的鲜血女祭司,相差得实在太远。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只,而是一个跌落凡尘、甚至比凡人还要凄惨的老巫婆。她身上那曾经令整个纳迦罗斯都为之战栗的、属于凯恩的狂暴神力,如今微弱得如风中残烛,几乎无法感知。她的生命力,也如同被抽干的河床,只剩下干涸与龟裂。
看着她,李易铭心中涌起的,不是复仇的快意,而是一种……荒谬感。一种看尽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复杂怅惘。他童年的梦魇,他前半生的仇恨之源,如今只是一个蜷缩在寒风中、需要靠一小簇火苗取暖的可怜老人。
他发现,自己甚至无法再对她产生恨意。就好像一头成年的黑龙,无法对一只踩在脚下的蚂蚁提起任何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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