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讨会设在老城区的红砖礼堂,楚风推开门时,中央空调的冷气裹着檀香扑来。
长桌尽头坐着位穿墨绿旗袍的女士,见他进来便起身,腕间翡翠镯子碰出清响:“楚先生,我们等您很久了。”
投影仪亮起,泛黄的老照片投在幕布上——是七十年代的丙三区泵站,水泥墙上挂着“安全生产标兵单位”的木牌,穿蓝工装的男人正踮脚换灯泡,帽檐压得低,只露出半张轮廓。
“经多方考证,令尊楚青山同志在1985年冬夜值班时,为抢修爆裂的供暖管道,不幸殉职。”女士推了推金丝眼镜,“我们计划将泵站列为‘英烈守护遗址’,立碑铭文会突出他‘舍身护民生’的壮举。”
楚风的指节抵着桌沿,掌心沁出薄汗。
他摸向胸口,半盒火柴隔着衬衫硌得生疼——这是父亲遗物,盒面印着“国营红光火柴厂”,边角磨得发亮。
“你们搞错了。”他开口时声音发哑,“我爸不是殉职。”
满座哗然。
穿中山装的老学者扶着椅背直起腰:“小同志,英烈事迹容不得戏说!当年泵站的维修记录——”
“维修记录在我这儿。”楚风抽出怀里的火柴盒,“1985年12月23日,他值完最后一班岗,凌晨三点回家。我妈说他蹲在厕所抽烟,烟屁股掉在地上,人就没了。”他把火柴盒推到长桌中央,“我妈骂了他一路,说‘早让你少抽,偏不听’。”
会议室霎时静得能听见挂钟走动声。
苏月璃从文件包里取出老式卡带机,按下播放键——
“咳、咳咳……感谢领导信任,让我继续看锅炉……”电流杂音里,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结巴,“顺便说一句,我家那口子炖的红烧肉,比食堂好吃多了!”
哄笑声从卡带里涌出来,混着孩子的尖叫、瓷碗碰撞声。
苏月璃抬头看楚风,目光里浸着温软的疼:“这是1978年家属院春节联欢会的录音,我托老电台的朋友修复的。”
楚风喉结动了动,指腹蹭过火柴盒上的划痕:“他没说过‘守护万家灯火’的话。”他从外套内袋抽出张泛黄的纸条,边角卷着毛边,“这是我高中课本里夹的,他写:‘儿子,长大别干这行,太冷,还费鞋。’”
长桌尽头的女士捏着钢笔,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出墨点:“可总得有个精神符号……”
“符号?”楚风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锐刺,“我妈收着他三十六年的工作证,每个证件照都油光发亮——他怕被领导说不精神。她还收着他磨破的胶鞋底,说‘这双是最后穿的’。”他顿了顿,“你们要立碑,不如立块‘废话碑’?”
阿蛮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皮肤黝黑的苗家青年抱着块原木门板,上面密密麻麻贴着纸条:“我连夜找了联络站的老人们,这是他们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他掀开蒙布,门板上的字迹便显了形——
“电工老周的遗书:记得帮我缴水电费。”
“陈护士日记末页:今天糖发完了,画个笑脸补上。”
“传达室王伯的便签:小楚的邮包在窗台,别淋湿。”
每张纸条下都粘着一小撮烧过的火柴梗,在楚风的破妄灵瞳里,整面墙泛起幽蓝微光,像无数萤火虫在絮语。
阿蛮摸着门板上的刻痕:“我师父说,巫家的魂瓶要装活人的念想。这些废话,比碑文金贵。”
散会时已近深夜。
楚风谢绝了众人的挽留,揣着母亲收藏的铁皮盒往老宅走。
钥匙插进锁孔时,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苏月璃倚着门框,手里拎着保温桶:“我煮了红烧肉。”
“你怎么知道……”
“你说录音里提到的。”她晃了晃保温桶,水汽漫上来,模糊了她的眉眼,“我问了老家属院的奶奶,说你妈当年的秘方是放三颗冰糖。”
卧室的衣柜发出陈旧的叹息。
楚风蹲在地上,铁皮盒里的物件摊了一地:磨秃的工作证、褪色的奖状、沾着煤渣的胶鞋底,每件旁边都贴着母亲的小纸条,字迹娟秀:“这张照片拍完第二天就病倒了”“修了七次的茶缸,别扔”。
苏月璃蹲在他旁边,指尖划过一张泛黄的全家福:“阿姨把每张纸条都压了塑封。”
楚风的指腹蹭过母亲的字迹,突然笑出了声,又很快哽住。
他抱着铁皮盒蜷在地板上,像小时候躲在床底吃糖果那样,眼泪砸在磨得发亮的胶鞋底上:“我妈从来没说过,她收了这么多……”
苏月璃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他的背。
破妄灵瞳在他失控时自动开启,整间屋子的光影突然流动起来——穿蓝工装的男人坐在床边修收音机,螺丝撒了一床;系碎花围裙的女人端着茶进来,茶盏碰在床头柜上:“又弄得到处是螺丝!”男人抬头笑:“修好了给儿子听评书。”
画面淡去时,楚风发现苏月璃的睫毛上沾着泪。
她吸了吸鼻子:“我爷爷临终前,也只念叨‘把我种的月季分给对门’。”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守灯人手札》的修订版预览——封面是楚青山蹲在井口啃馒头的照片,背后题着:“他不是什么英雄,但他记得每一个该修的阀门。”
“扉页我改了。”她划到第二页,“写的是:‘真正的铭记,不是把人送上神坛——是让他们回家。’”
三日后,联络站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
楚风站在台阶上,看雪狼举着修订版手札给老人们念,阿蛮搬来梯子往墙上贴“废话纪念馆”的导览图,林晓芸端着茶桶给围观的人分野菊花茶。
“哥!”小徒弟毛毛从里屋跑出来,手里举着一叠牛皮纸信封,“刚有邮政车送来的,说是给联络站的!”
楚风接过最上面的一封,封口处盖着“丙三区泵站”的邮戳。
他抬头望向天空,三十七座老泵站的方向,不知何时升起了细不可察的蓝烟,像极了无数个寒夜里,有人烧了壶热茶,正掀开壶盖。
(第三日,联络站收到的十七个包裹里,有磨破的胶鞋、缺角的工作证、贴着“红烧肉秘方”的老菜谱,还有张泛黄的纸条:“老楚,我帮你缴了三十年水电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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