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连夜返回赤地泽工地,召集所有工匠与水工首领。他没有提及弘曕,只说是自己反复研读古籍、推敲地质,断定此次塌方并非断绝水路,而是关键通道被巨石堵塞。他亲自指着根据弘曕“喉咙”之说推断出的几个可能堵塞点,要求不惜一切代价,集中人力,精准清障。
此时,朝廷上下质疑之声已达顶点,八爷党甚至联合部分宗室,准备联名上奏,请求皇上即刻下旨停止工程,问罪雍亲王。连康熙帝都数次派人前来询问进展,语气中已透出不耐。
工地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王爷亲自督战,日夜不离工地,与工匠们同吃同住。汗水、泥浆混杂在一起,昔日尊贵的亲王此刻与寻常役夫无异。
清障工作异常艰难,塌方后的岩层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发生二次坍塌。但在王爷近乎偏执的坚持下,工匠们冒着生命危险,一寸一寸地向深处掘进。
三日后的黄昏,当最后一块卡在关键裂隙处的千斤巨石被艰难移开时,异变陡生!
先是一股浓烈的水汽自深邃的井底喷涌而上,带着泥土的腥味与一种奇异的清新。紧接着,一阵沉闷如牛吼般的轰鸣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工地都为之震动!
“退!快退!”经验丰富的水工首领嘶声大喊。
众人慌忙后撤。就在下一刻,一股浑浊的水流如同挣脱束缚的巨龙,猛地从井口喷薄而出,直冲丈余高!巨大的水压将井口的支架都冲得七零八落。
所有人都被这骇人的景象惊呆了,愣在原地。
然而,那喷涌的浊流仅仅持续了十数息,便逐渐平息下来,转而化作一股稳定而汹涌的清流,沿着临时挖掘的导流渠奔腾而出!水流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澈,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
“水!是水!甜水啊!”一个胆大的工匠扑到渠边,掬起一捧水,不顾浑浊便喝了一口,随即激动得涕泪横流,嘶声高喊,“是甜水!真的是甜水!”
这一声呼喊,如同点燃了导火索,死寂的工地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所有人,无论身份尊卑,都疯狂地涌向水渠,看着那汩汩清泉如同生命之源,浸润着干裂了不知多少年的土地,许多人跪倒在地,对着苍天叩拜,更多的是对着伫立在水渠边、浑身泥泞、身影却如磐石般坚定的雍亲王叩拜!
“王爷千岁!王爷千岁!”
欢呼声如山呼海啸,直冲云霄。
成功了!赤地泽,这百年绝地,真的被甘泉唤醒了!
雍亲王站在欢呼的人群中心,看着脚下奔流的清泉,感受着大地深处传来的、磅礴而温顺的水灵之气,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紧握的双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弘曕那双澄澈的异瞳,和他那句“水哭了……它想出来”。
这不是人力,这是天意!是上天借弘曕之口,赐予他的指引和祥瑞!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京城。
朝野震动!弹劾的奏折瞬间哑火,质疑的声音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震惊与颂扬。康熙帝闻讯,龙颜大悦,连说了三个“好”字,当即下旨褒奖雍亲王,称其“勇于任事,泽被苍生”,并下令扩大工程,务必要将赤地泽彻底变为沃野。
王府内,年侧福晋听到消息,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抚着剧痛的腹部,心中一片冰凉。完了,经此一事,弘曕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再也无人能够撼动!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将永远被压下一头!
福晋乌拉那拉氏手中的佛珠“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脸色煞白,久久无言。祥瑞已成,天命已显!她之前所有的谋划,在如此煌煌“功绩”与“天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必须重新评估,彻底重新评估陈希和弘曕在王府,在王爷心中的分量!
东偏院内,陈希在听到甲三密报的那一刻,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身子一软,几乎站立不住,被眼疾手快的侍女扶住。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是喜悦,是后怕,更是巨大的解脱。
她走到院中,看着西边天空那绚烂的晚霞,仿佛能看到百里之外,甘泉奔涌,万物复苏的景象。
弘曕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跑到她身边,扯着她的衣袖,仰着小脸,异瞳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带着纯粹的欢喜:“额娘,水不哭了,它笑了!它好开心!”
陈希蹲下身,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哽咽:“是的,弘曕,水笑了,它自由了。是你帮助了它,你是它的恩人。”
甘泉涌世,潜龙腾渊。从这一刻起,弘曕的命运,已然不同。他不再是需要隐藏的“异数”,而是身负“祥瑞”、印证“天意”的皇子。前路依旧坎坷,但至少,他们赢得了一块最坚实的立足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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