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冰冷刺骨，不断冲刷着上官逸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
他感觉背后的箭伤又崩裂了，每划动一下手臂，都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但他不敢停，更不敢松开拉着阿青的手。
他带着她，像两条濒死的鱼，在黑暗中奋力逃窜。
身后的火光将半边夜空映得通红，蛟龙帮帮众的叫骂声和落水者的呼救声遥遥传来，但很快就被他们抛在了身后。
不知道游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声音彻底消失，上官逸才找到一处布满乱石的浅滩，将阿青和自己拖了上去。
两人瘫在冰冷的鹅卵石上，劫后余生地剧烈喘息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咳咳……”阿青呛了几口水，咳得小脸通红。她抬起头，看着身边这个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的少年，眼神极其复杂。
“你……你这个疯子！”她终于缓过气来，第一句话却是骂他，“你就这么不要命了吗？！”
她亲眼看着他点燃了整艘船。那一刻，她觉得这个少年比那些追杀他的恶人还要疯狂，还要决绝。
“不这么做，我们都得死。”上官逸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声音虚弱，但异常平静，“那艘船，是你的家。对不起，我把它毁了。”
阿青愣住了。她这才想起，那艘承载了她所有记忆和生计的小船，已经变成了一堆灰烬。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茫然涌上心头，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但她没有哭。
她只是死死地咬住嘴唇，看着黑暗中奔流不息的河水，很久很久，才低声说道：“毁了就毁了吧……反正……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没有了船，她就再也不是渔家女了。她在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容身之处。
上官逸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愧疚。
是他，把这个无辜的少女，拖进了自己这摊血腥的泥潭里。
“你的伤……”阿青注意到了他背后的血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又裂开了。”
上官逸低头看了一眼，无所谓地说道：“小伤，死不了。”
“把衣服脱了！”阿青的语气不容置疑。
上官逸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脱下了湿透的上衣。阿青撕下自己干净的内衬衣角，浸湿了河水，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着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
上官逸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清凉和轻微的刺痛，看着近在咫尺的、阿青那张写满倔强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阿青，”他忽然开口，“跟我走吧。”
阿青的动作停住了。
“你说什么？”
“离开这里，跟我一起走。”上官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三河镇你已经回不去了。蛟龙帮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阿青的身体微微一颤。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刀疤脸被烧成那样，蛟龙帮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跟你走？”她自嘲地笑了笑，“去哪里？继续被整个江湖追杀吗？你连自己都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明天还能不能活下去。我跟你走，又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上官逸诚实地回答，“但我知道，我必须活下去，必须报仇。这条路可能会很难，很危险，但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另一个人许下承诺。
阿青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死寂，多了一丝她看不懂，却让她无法拒绝的东西。
“我凭什么信你？”她问道，声音却有些发虚。
上官逸沉默了片刻，然后从湿透的怀里，郑重地取出了那块龙形玉佩，放到了阿青的手中。
“凭这个。”
玉佩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触手冰凉，却又仿佛带着一丝体温。
阿青握着玉佩，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她知道，这个少年交到她手里的，不是一块玉，而是他最珍贵的东西，是他唯一的身份证明，也是一份沉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的信任。
“我……我不会武功，只会捕鱼和做饭，可能会拖累你。”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些许迟疑和软弱。
“捕鱼和做饭，就能活下去。”上官逸的回答简单而坚定，“我来负责战斗。”
阿青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玉佩，很久都没有说话。
夜风吹过，带来河水的寒意。
“……玉佩你先收着，太贵重，我怕弄丢了。”她终于开口，将玉佩塞回上官逸手中，“等……等我们找到安稳的地方，你再把它当聘礼送给我也不迟。”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蝇，脸颊在月色下也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上官逸愣住了，他没想到阿青会这么说。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在他冰封已久的心中缓缓流淌。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相视无言，但一种无形的羁绊，已经在这片冰冷的乱石滩上，悄然建立。
天亮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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