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福建地界,华运客栈。
二楼雅间,董飞面色沉凝如铁,目光死死钉在桌边那个正捧着海碗、毫无形象大快朵颐的少女身上。
淡粉撒花烟罗衫衬得她肌肤胜雪,可此刻腮帮子鼓鼓囊囊塞满饭菜的模样,只让董飞额角青筋直跳。
岳灵珊!
他万万没想到,这丫头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平日偷偷溜下山玩耍也就罢了,此番千里赴闽,是要与青城派见真章、动刀兵的血腥之地!
倘若掌门这掌上明珠蹭破点油皮……
董飞光是想想岳不群那张温文尔雅却深不可测的脸,后颈便掠过一阵寒意,怕不是要被掌门师兄亲手拆了这把老骨头!
“珊儿,”董飞深吸一口气,声音硬得像块冷铁,“饭毕,师叔予你足额盘缠,你即刻跟着客栈外门执事弟子,原路返回华山!此行凶险莫测,师叔绝不可能带你涉险!”
“咳!咳咳!”岳灵珊正奋力吞咽,闻言一惊,噎得直拍胸脯。
刘二牛早已习惯成自然,顺手将一杯温水推到她手边。
灵珊咕咚咕咚灌下,一抹嘴,动作利落地起身对着董飞就是一个规规矩矩的抱拳礼,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师叔放心!灵珊绝不拖后腿!爹爹亲口教过,行走江湖,保命第一,轻功为先!这些年我苦练‘螺旋九影’,若见势不妙,保证溜得比兔子还快!”
她拍着胸脯保证,可那股子压不住的兴奋劲儿,几乎要从眉梢眼角溢出来。
千里救人,仗剑江湖,话本子里才有的精彩桥段,如今就在眼前,她岂能错过?
董飞面无表情,目光如电,将她那点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再言语,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剑,快如鬼魅,直点向灵珊颈侧昏睡穴——讲不通,唯有强送!
“呀!”灵珊惊呼一声,身体却已先于意识做出反应。
常年被爹娘漫山遍野围追堵截练出的逃命本事瞬间爆发!
只见她腰肢一拧,身影倏然一晃,原地竟留下四道真假难辨的残影,真身已如滑溜的泥鳅,哧溜一下闪到刘二牛那魁梧如山的身躯之后,探出半个脑袋,气鼓鼓嚷道:“师叔欺负人!你就算点倒我,等我醒了照样追来!华运客栈这些外门弟子,哪个追得上我的‘螺旋九影’?我偏要去!”
董飞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二牛身后那张写满“赖定你了”的娇俏小脸,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缓缓放下手,无奈地重重抹了把脸,转向刘二牛时,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如刀:“二牛!”
刘二牛一个激灵,背脊瞬间挺得笔直:“弟子在!”
“看好她!”董飞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沉甸甸的威压,“寸步不离!若她少了一根头发丝……哼哼,想想你师父的手段!”
一股寒气顺着刘二牛的脊椎骨嗖地窜上天灵盖,额头顿时渗出细密冷汗。
这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苦着脸,慢慢转过头,对上岳灵珊那张笑得如同偷腥小猫般狡黠又明媚的脸蛋。
“二师兄!”岳灵珊亲亲热热地唤道,眉眼弯弯,“这一路,你可要带我好好‘玩’呀!”
刘二牛嘴角抽搐,认命地垂下他那颗硕大的脑袋,瓮声瓮气应道:“……是,小师妹。”
心中哀叹,这华山的小魔星,除了掌门和夫人,真是无人能降得住!
……
华山,掌门居。
岳不群与宁中则接到飞鸽传书,得知宝贝女儿竟尾随董飞一行溜下了山,直奔那龙潭虎穴般的福州,两口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头大如斗。
宁中则柳眉紧蹙,忧心如焚:“师兄!珊儿任性胡闹,福州如今已成风暴漩涡,青城派虎视眈眈,凶险莫测!我实在放心不下,不如……我即刻动身,亲自去把她抓回来!”
岳不群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烦乱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最终只能无奈点头:“也好。有师妹亲自出马,福州之事定能手到擒来。只是……”
他睁开眼,眸底深处是为人父的焦灼与一丝厉色,“若寻到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定要狠狠责罚!绝不轻饶!”
宁中则见他这副又气又急又心疼的模样,不由得掩唇轻笑:“‘狠狠责罚’?那可得看师兄到时舍不舍得了!”
她深知岳不群近来正与风清扬师叔在后山闭关切磋,全力磨砺剑道,以应对与东方不败那迫在眉睫的五年之约。
眼下这突发的变故,自己确实是前往福州坐镇、兼顾寻回女儿的最佳人选。
在岳不群千般叮咛万般嘱咐“务必小心”、“尽早归来”、“看紧珊儿”的絮叨声中,宁中则收拾行囊,策马扬鞭,星夜兼程赶往东南。
岳不群伫立山门,望着妻子一骑绝尘的飒爽背影融入苍茫山道,心头涌起浓浓的不舍与担忧。
夫妻二人相濡以沫多年,鲜少分离。
此去路途遥远,凶吉未卜,来回至少月余光阴。
更让他心头蒙上阴霾的是那份挥之不去的宿命感——他竭力避免女儿如原世界线那般涉足福州林家这滩浑水,可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弄,灵珊依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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