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海河的水,浑浊得像掺了血泥。残阳如血,泼洒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引来成群的乌鸦,聒噪地撕扯着腐肉。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内脏和绝望的腥臭。
荀公若拄着断剑,半跪在泥泞里,精钢胸甲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露出底下被染红的衬布。他身边,曾经旌旗招展的北明三千精锐,如今只剩下不到五百残兵,蜷缩在河湾这最后一块弹丸之地。每个人脸上都刻着饥饿、疲惫和濒死前的麻木。
“大人……”副旗官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生铁,他腰间缠着的绷带早已被黑血浸透——那是替荀公若挡下的一支毒箭,“箭……全用完了,剩下的火药根本支撑不起下一次防御。而皇长子的亲卫营……二十七人,刚咽气最后一个。”他指了指不远处,被几名死士用身体勉强护着的昏迷身影——北明皇长子刘武,面色灰败,气息微弱。
荀公若的眼神彻底暗了下去。完了。一切都完了。刘武的冒进轻敌,葬送了整个第一军,也葬送了他自己争夺太子之位最大的资本。而自己,这位皇长子的首席谋主,将和这最后的残兵,一起成为帝国军刀下的亡魂,或者更糟——俘虏。
河对岸,帝国军营的篝火烧得正旺。烤羊肉的焦香,混杂着劣质麦酒的酸气,被晚风肆无忌惮地送过河面,钻进北明残兵饥饿的鼻腔里。嘲弄般的笑声、粗鄙的划拳声隐约可闻。他们甚至懒得进攻,像猫戏老鼠般,等着河湾这群困兽饿死、溃散。
“狗娘养的!”十五岁的传令兵死死咬着嘴唇,眼睛饿得发绿,肚子发出雷鸣般的抗议。三天前他还会为倒下的同袍痛哭,而现在只剩下刻骨的恨和求生的本能。
突然!
“轰隆——咔嚓嚓!”
对岸帝国军营后方,传来木架轰然倒塌的巨响,紧接着是刺耳的金属扭曲声!
“大……大人!快看!”一名士兵的声音突然因极度的惊愕而变调,指着河对岸,手指都在哆嗦。
荀公若顺着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
只见原本齐刷刷指向河湾的五十架帝国重型床弩,此刻竟像见了鬼一样,一齐调转方向,对准了军营内部!原本在休息烤火的帝国士兵像炸了窝的蚂蚁,惊恐地乱窜,军旗被慌乱的人群踩进泥泞。混乱的中心,隐约有激烈的兵器碰撞和凄厉的惨叫传来。
“怎么回事?!”荀公若的心突然提起。内讧?援军?不可能!刘武冒进是绝密,大部队远在后方,谁能神兵天降?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了暮色!河面炸起数丈高的浑浊水柱!冲击波甚至让河湾这边的残兵都感到脚下震动!一匹受惊的战马撞翻了仅存的粮车,麦粒混着泥浆和血水,溅了荀公若一脸。
“雷火弹?!”荀公若瞳孔骤缩,心脏狂跳。北明军部去年才秘密研制出三枚样品,威力绝伦但也极不稳定,视为珍宝,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更不可能在敌人后方爆炸!
就在所有北明残兵惊骇欲绝,帝国军营里却陷入了更大混乱。
“呜——呜——呜——!”
苍凉而暴烈的号角声,从帝国军营混乱的中心悍然响起!穿透了惨叫声和爆炸声的余音!
一面残破不堪却依旧倔强飞扬的旗帜,从烟尘与火光中高高擎起!旗帜上,狰狞的飞龙在浴血咆哮!
紧接着,一道银色的闪电撕裂了混乱的烟幕!
那是一骑!人如虎,马如龙!通体覆盖着银色的铠甲,面甲低垂,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眸子!他手中一柄狭长的马刀,在血色残阳下划出一道凄艳夺目的弧光!刀光所过,挡路的帝国兵如麦秆般倒下,头颅翻滚!
在他身后,沉默的骑兵洪流轰然涌现!没有呐喊,只有马蹄踏碎骨头的闷响和刀锋割裂空气的尖啸!这支人数不多却煞气冲天的骑兵,像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帝国军混乱的心脏,以无可阻挡的狂暴姿态,朝着河湾方向凿穿而来!
“游…游骑兵?!”荀公若身边的副旗官失声惊呼,声音因激动而扭曲。
“是炎旗本!是炎思衡大人!!”那十五岁的传令兵用尽力气从地上蹦起来,脏污的脸上爆发出绝境逢生的狂喜,指着那当先的银色身影,声嘶力竭地吼叫!
荀公若身体剧震,指甲深深抠进断剑的木柄!他当然认得那副铠甲!两年前帝都皇家武斗场,就是这个还只是个军校生的少年,凭一柄未开锋的训练刀,在众目睽睽之下,连挑十八名羽林卫顶尖高手!那份狠辣、精准与近乎野兽般的战斗本能,震惊朝野!
炎思衡怎么来了?!刘武殿下不是以“扰乱军心”为由,严令他即刻返回吴郡驻防吗?!违抗军令,私自带兵擅离防区,这是死罪!
……
半小时前,二十里外的一处矮坡阴影里。
几辆不起眼的驴车正冒着青烟。张文远看着对岸帝国军营升腾的混乱烟柱,又看看身边刚刚摘下面甲的年轻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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