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方先觉加盖了自己的帅印和一枚特殊的、代表“绝密行动”的虎头暗记。这相当于给司马错开了临机专断、甚至必要时可以违抗常规军令的特权。
“速送司马错处,亲手交付!告诉他,此令关乎全军生死,慎之又慎!”方先觉将军令交给另一名心腹。
做完这两步暗棋,方先觉才稍稍吐出一口浊气。他重新看向那张“勘误图”,目光落在“磐石堡”的标记上。
高肃卿……他必须亲自见一见皇帝陛下!在誓师出征之前!他要亲耳听听陛下的声音,看看陛下的眼神!如果连陛下也对何平……不,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强行按灭。他宁愿相信是高肃卿的判断出了偏差,或者中了何平的离间之计!
帝国可以病,但脊梁不能弯!
皇宫,养心殿。
龙涎香的气味浓得几乎化不开,却掩盖不住那股从锦被深处透出的、淡淡的血腥与药石混合的衰败气息。蒋毅靠在巨大的龙床软枕上,脸色灰败得如同金箔,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偶尔闪过一丝锐利如鹰隼的光芒,证明着这位年轻的病虎帝王尚未彻底沉沦。
高肃卿鸦青色的官袍在昏暗的宫灯下近乎墨黑。他跪在龙床前光滑如镜的金砖上,额头触地,双手将那份誊抄了暗卫密报核心内容的素绢高高举过头顶。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千斤重担:
“……陛下,臣万死!然事涉国本,社稷危殆,臣不敢不报!‘谛听’小组冒死截获,丞相何平……于其府中密室,私会大金密使绰罗斯·巴图……”
高肃卿将密会的时间、地点、关键对话——尤其是关于苏赫巴尔斯陷阱、黑水河谷十万伏兵、何平提供行军方略、安插“影子”内应、以及大金许诺助其篡位的核心信息——清晰、冷静、不带任何主观臆断地复述出来。
殿内死寂,只有蒋毅沉重而艰难的呼吸声,以及远处更漏缓慢滴答的水声。
随着高肃卿的叙述,蒋毅搭在锦被上的、枯瘦如柴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抹灰败的脸色下,渐渐涌上一股病态的潮红。当听到“登基贺礼”四个字时,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凝聚、炸裂!
“咳……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毫无征兆地爆发,蒋毅的身体剧烈地弓起,像一只被丢进沸水的虾米。明黄的帕子死死捂住嘴,刺目的猩红迅速在帕子上洇开,如同雪地里绽开的妖异红梅。
“陛下!”高肃卿大惊,就要起身唤御医。
“不……用!”蒋毅猛地抬手制止,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死死攥着染血的帕子,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高肃卿,那双深陷的眼眸里,风暴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深渊般的死寂。
“……何平……老狗……”蒋毅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地府刮出来的阴风,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朕的……父亲……待他……不薄……”
高肃卿伏地,不敢抬头。他能感受到那股从龙床上弥漫开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和……一种深沉的、被背叛的悲凉。
“证据……”蒋毅喘息着,血沫从嘴角溢出,“除了……你暗卫的……耳朵……还有什么?”
“回陛下,”高肃卿声音沉痛,“何平老贼极其谨慎,密室密谈,不留片纸。那枚交付给大金密使的狼头令牌及其所调动的‘影子’内应,更是虚无缥缈。目前……仅有暗卫最高密级的监听记录为凭。丽妃溺亡案中的雪松木屑、虎符残片,以及何平书房中出现的、与枢密院新密文规制一致的誊本,虽为佐证,但皆非……非直接铁证。不足以……在朝堂之上,一举扳倒此獠及其盘根错节的党羽。”
高肃卿艰难地说出了最大的困境——证据链的脆弱。扳倒一个根深蒂固的丞相,仅靠暗卫的“听见”,在政治上是远远不够的。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蒋毅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养心殿内,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烛火不安的跳动。
良久,蒋毅缓缓睁开眼。那眼神,已经彻底褪去了病弱和愤怒,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封般的冷静。
“方……方先觉……知道了?”他问,声音微弱却清晰。
“臣……臣斗胆!”高肃卿额头渗出冷汗,“事涉数万将士性命,帝国最后精锐存亡!臣不敢隐瞒,已动用‘赤翎’与‘绝影’,以‘行军路线勘误’为名,将黑水河谷伏击之警,以帝国最高机密渠道,送达方帅手中!其内容……唯有方帅本人能解!”
蒋毅盯着高肃卿,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高肃卿只觉得脊背发寒,却依旧挺直了腰板,迎接帝王的审视。
几息之后,蒋毅眼中那冰封的寒意,似乎……融化了一丝?甚至……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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