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底的日头,薄得像张糊窗纸,刚冒出头就被铅灰色的云裹住,洒下来的光也带着一股子寒气
可王满银家院坝坡坎底下,却热气腾腾的,知青们的劳动热情丝毫不减。
每天二十来个知青,在苏成、钟悦、张兵几个带领下,每天没大亮就赶过来修建坡坎
坡坎原来的模样,实在不像话。又窄,又陡,还扭着个急弯,晴天上一层浮土,雨天就成了烂泥塘,滑得站不住脚。
知青们以前去王干部家的次数可不少,请教问题,代购物资,还有调解矛盾……。也感觉这坡坎上下并不顺溜。
知青们头天晚上就在知青点商定好了修建方案,这坡坎的道弯得取直,坡往长里延,坡度降到三十度以内。宽度也得加宽不少,反正现在河床干涸,河滩的片石裸露,十分方便取材砌护坡。这片石用驴车拉回来,砌垒在坝坎中,稳固得很。
第一天,大家得先把浮土、烂坑泥清到底,得挖硬土层。当然现在硬挖是挖不动,知青们早想到法子——柴火都拉来了,烘!
几个男知青把驴车上的柴火卸下来,堆在坡坎最陡最硬的那一段,点着火。枯枝噼啪响着,火苗子蹿起来,知青们说笑着,开始干起来。
热气慢慢烘着冻土,僵硬的土层开始松软,冒出丝丝白汽。
在边上,知青们挥着镢头、铁锨,从两边开始清理浮土和碎石。
镢头刨下去,连着冰雪的泥皮被削下来。清出来的湿泥烂土,用箩筐抬到不远处堆着。女知青们也不示弱,负责把大块的石头拣出来,码到一边。
王满银吃完早餐从窑里出来时,坡坎底下已经清理出好大一片了。冻土被烘软的地方,几个知青正嘿呦嘿呦地往下挖,棉袄甩在一边,只穿着单褂子,头顶上冒着腾腾的热气。
“哎呀,你们别太急……”王满银赶忙掏出烟盒,挨个散过去,“快歇歇,抽根烟,缓缓劲!”
苏成直起腰,用胳膊抹了把额头的汗,接过烟别在耳朵上,咧嘴一笑:“满银哥,你甭管!这点活,大家干的高兴!咱知青别的不说,力气有的是!你去村委忙,我们肯定把这坡坎拾掇得顺畅!”
王满银和知青们在坡坎下抽烟唠嗑,一点点红光在清冷的晨雾里明明灭灭。知青们就着手里的家伙什,或蹲或站,抽着烟,说笑着,热气从嘴里呵出来,混着烟雾。
一天就把清基的活儿做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黄褐色的硬土层,平整了不少。大家规划好新坡的路线和规模。然后把基边都垒坝好才回去。
第二天就是拉料,夯底。驴车又派上了用场,突突地跑到村东头的瓦罐厂,拉回来一车车废渣。那是烧窑倒出来的残次品和碎瓷烂瓦,堆在厂后头,平日也没啥用。
废渣倒在空地上,知青们围上去,拿铁锨细细地筛。大块的、带尖角的瓷片陶块拣出来,用锤子小心敲打成核桃大小;太细的粉渣另堆一堆。
钟悦很有经验的把筛好的废渣,又铲了点旁边的黄土,在手心里掺和着,慢慢加水:“废渣七分,黄土三分,水和到能攥成团,落地散开,正好。”
这“骨料泥”便是筑基的好材料。先在清理好的坡坎底子上,铺上厚厚一层粗些的废渣骨料,得有十厘米厚。
然后四个知青抬起那石夯——那是问村里借来的,一块大青石中间穿了木杠子——喊着号子,“嘿哟!嘿哟!”一下一下砸下去。石夯落地,发出沉甸甸的闷响,地上的骨料被砸得紧紧实实。
一层夯实了,再铺上一层五厘米左右和了黄土的细废渣泥,用木刮板找平,接着夯。
这么一层粗、一层细地往上垫,坡坎的雏形慢慢就起来了,又宽又平缓,直溜溜地通到院坝口,跟原来那个畏畏缩缩的陡坎子全然两个样。
最费心思的是防滑。张兵带着几个人,把那些特意挑出来、带着毛边和糙面的碎瓷片、陶块,像给衣裳钉扣子似的,在坡坎表层仔细地嵌进去。
粗砺的那头朝上,根部牢牢埋进还没干透的泥里,每隔个十几二十厘米就嵌一块。阳光一照,那些碎瓷片闪着青白的光,密密麻麻,看着就扎脚,下雪下雨肯定不打滑。
坡坎两边,用从河沟里搬来的扁平石头,砌起一道矮矮的“挡边”,像给路镶了道牙子,防着雨水把边上的土泡软冲垮。
坡坎脚下,还顺着地势,浅浅地挖了条排水沟,一直通到旁边的土洼里。
第二天下午,坡坎已经修出了大半截模样。原先那道弯弯曲曲、陡得能滑跟头的土路,被知青们捋得笔直,坡度也缓了不少,宽度更是拓宽了一倍还多。
知青下力干活的时候,不少村里婆姨老汉也拢过来看热闹,揣着手,站在背风处,指指点点。这王满银家修建坡坎的阵势真不小。
“瞧这些知青娃娃,看着文质彬彬,干的这活,真不含糊,又细又快,又规整!”
“乖乖,这坡坎修的,瓷实!赶明儿硬实了,怕是赶马车都能上去,说不定大汽车都能开进来咧!”
“满银这干部当的,在知青中人缘真是好,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给他出力气。”
王满银几次也想来忙活,都被知青们挡开,说他村里不少事缺不得他,这点活,不差他这点气力。
兰花过意不去,就在院里支起个泥炉子,用大陶罐熬姜汤,里面还撒把黑糖。熬好了,就和嫂子秀兰提着桶,给坡坎底下的知青们送去。
“喝口热的,驱驱寒!”兰花站在院坝边上喊。
知青们捧着碗,吸溜着滚烫的姜汤,糖甜,姜辣,一口下去,从喉咙一直暖到肚肠,冻僵的手指也活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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