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早被泥土吞了,井底只剩焦糊味和湿土气混在一起。
江小道躺在泥水里,脸朝天,眼皮耷拉着,胸口一点起伏都没有。他嘴里含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腮帮子微微鼓起,像是死前咬了一口毒果。其实那是他刚从酒葫芦里掏出来的“龟息丸”,签到得的冷门玩意儿,说明书上写着:“服之如死,连阎王都骗得过。”
他没敢咽下去,怕真断气——这系统给的东西,保不准哪天就来个“永久版龟息”。
岑晚狐缩在地道拐角,手指插进土层,耳朵贴地,像只警觉的小兽。她听见上面的脚步来回碾压石阶,靴底刮着碎石,一声比一声急。
“还没找到?”赵无极的声音从井口飘下来,冷得像腊月井水。
“回大师兄,地道尽头塌了,只挖出一堆烂泥和……一具尸体。”
“尸体?”
“是江小道!浑身是血,眼睛瞪着,人都凉了!”
江小道嘴角差点抽搐,心说:我装得也太逼真了吧?
他偷偷用指甲在泥地上划了个歪歪扭扭的符纹,是从某本破烂杂书里抄来的反侦测手法,名字叫《野修逃命一百招》,封面还画了个穿裤衩的修士被狗追。那书是他有次在路边坑里捡到得的,当时他还纳闷:谁会把这种书藏地下?
现在看,挺应景。
岑晚狐察觉到上方灵气波动开始集中,知道他们要动用探魂术了。她指尖一颤,悄悄往江小道身下土层注入一丝热流,让他的“尸体”冒出一点点微弱体温——刚好够骗过低阶法术,又不至于真活过来惹麻烦。
井口上,一道青光扫下,照在江小道脸上。
“气息全无,经脉凝滞……确实死了。”一名弟子低声禀报。
赵无极沉默片刻,缓缓走下井来。白袍拂过石阶,干净得不像刚经历过一场搜捕。他在江小道尸身旁蹲下,伸手掀开眼皮。
桃花眼闭得好好的,瞳孔散得标准。
“哼。”他冷笑,“倒是有几分本事,能躲到现在。”
旁边弟子小心翼翼问:“大师兄,真是他?会不会是替身?”
“替身?”赵无极站起身,一脚踢在江小道肩膀上,“一个外门杂役,能请得起替死鬼?还是说,你觉得他背后有人?”
没人敢接话。
赵无极盯着那张满是泥污的脸,忽然弯腰,从怀里抽出一张符纸,贴在江小道额头上。符纸泛起红光,隐约映出几道裂纹。
“燃魂验真。”他淡淡道,“要是假死,魂魄未散,立刻就会显形。”
符纸烧了起来,灰烬飘落,什么都没发生。
“看来真是条野狗,死都死得这么安静。”赵无极甩袖起身,“拖出去喂灵兽吧,省得脏了井底。”
两名弟子上前,一人拎头,一人抬脚,作势要把“尸体”拽走。
江小道心里咯噔一下:别啊,我还没签到呢!
好在岑晚狐反应快,指尖猛地一压地面,整片泥土瞬间下沉半寸,江小道整个人陷进去一截,两只手硬生生被挣脱。
“咦?怎么沉了?”
“土松呗,埋深点也好,省得半夜诈尸。”
赵无极回头看了一眼,没多管,转身踏上石阶。火把依次熄灭,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连井口的光也消失了。
井底重归黑暗。
过了足足三炷香时间,岑晚狐才松了口气,一掌拍向地面。
土层无声裂开,她钻出来,一把掐住江小道脖子:“你再装死装得那么投入,下次我就真把你埋了!”
江小道吐掉嘴里的龟息丸,咧嘴一笑:“怎么样?我这演技,不去戏班当台柱子可惜了。”
“可惜你脸太臭,观众会吐。”岑晚狐翻了个白眼,“赶紧走,赵无极不会信太久。”
“走可以,但得按我的路线来。”江小道从酒葫芦里倒出一小撮灰白色砂砾,撒在前方土层上,“静土砂,专克镇灵石桩。上次在厨房偷鸡腿时签到得的,一直没用上。”
“你偷鸡腿还能签到?”
“那当然,我可是靠吃饭维持修为的男人。”
岑晚狐懒得跟他争,双手贴地,灵气渗入土脉,感知地底流向。她脚踝上的银铃轻轻晃了晃,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像是在回应某种频率。
“走这边。”她指了个方向,“地脉偏南,绕开主阵眼。”
两人一头扎进土里,泥土自动分开,又在身后合拢。江小道一边游一边还在念叨:“你说赵无极现在是不是正对着我的‘遗体’发表追悼词?‘江小道虽为杂役,却勤勉尽责,常于厨房值夜,实乃门派楷模’……”
“你再说话我就把你塞进石桩缝里卡住。”
“那也得有缝才行,青玄门的地基比我脸皮还厚。”
前行约莫半个时辰,前方传来细微震动。
“停。”岑晚狐伸手拦住他,“前面有石桩群,三步一桩,带感应阵纹。”
江小道掏出一小包粉末,抖了抖:“迷踪粉余料,洒一点试试。”
粉末落地,前方土层微微泛起涟漪,像是水面被风吹皱。几秒后,震动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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