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枪和子弹袋,我也带来连里为每个战士分的十块月饼。从小到大的中秋节,我从来没吃过一整块月饼。父亲买回一斤月饼,一共四块,给爷爷奶奶三块,只剩下一块。妈妈把一块月饼掰成六小块,分给我们姊妹六个每个人一小块。
妈妈掰碎那块月饼时,一定掰碎了她的心,天上的月亮缺了一边。她一定想起远在黑龙江的三妹妹,自从那一年离开,已经几年没回家了。妈妈象征性地捏了点月饼渣,夸张地放进嘴里,我才一口吞下那块月饼。别人家再好,也不如在父母身边。我攒够四十元钱,通信员到柳条邮电局,托他寄给远方的妹妹。
岗楼重新修建,垫高了地基,夏天不热冬天不冷,再也不用钻枪坑了。
不知不觉,一块乌云遮住了月亮。整个天地,变成一座大枪坑。
我刚进到岗楼里,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哗哗”地倾泄下来。老天爷泼完了水,暴雨骤停,天地间豁然亮了。月光从乌云缝隙中透下来,月亮刀片一样快速穿游,切割粘连在天壁上的云块。乌云迅速退去,携带着霹雳闪电,一直轰鸣去往远方天际。被雨水洗过的月亮和星星活了,景物景色全活了。
“哞——”地一声,“北小圈”生产队传来牛叫,一定是牛郎降临人间。
此时此刻,海对面的大陆是一位慈祥的母亲,把一块月饼掰成了六座海岛,分别是广鹿岛、大长山岛、小长山岛、獐子岛、石城岛,海洋岛。
若干座小岛、礁石、砣子,是散落的月饼渣。月亮是块月饼,太阳是块月饼,地球是块月饼,天上的繁星是月饼渣。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今年的八月十五,我一个人吃十块月饼。发表在解放军文艺的那篇散文《八月十五吃月饼》,不过是画饼充饥。我把月饼放在炮衣上面,虔诚拜月。
我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都在这虔诚的一拜之中。
营里指示连里,重新为我安排了单独宿舍,不参加任何训练和活动,一心一意搞好复习,甚至让炊事员送饭。赵主任怕连队不安静,让我到招待所复习。
我感谢首长关怀,诚恳地表示:我任何时候都是高三连的一个战士,没有任何理由搞特殊。与其大张旗鼓兴师动众,不如息旗匽鼓不动声色,免得难堪。
这场竞争空前激烈,我几乎没个条件都不合格,连参加考试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破格提干。我仍在五班,只利用训练间隙和中午、晚上时间看书复习。
那些“消息”“通讯”“速写”“特写”等概念,我早已烂熟于心。那些概念又如同一群人攀爬一根细绳,“劈里啪啦”地掉下来,一个都记不住。
再有半个月,军区就要举行考试,要塞区一直没确定参加考试人员。
要塞区检查组来守备区检查军容风纪和板报,我利用业余时间给全连官兵理发,手磨出水泡,帮助新文书出了板报。检查组来守备区检查,高三连的军容风纪最好,文书出的板报获得第一名。没几天,新文书被调到要塞区直工处。
连队战士们愿意吃我炒的菜。那天,我刚到炊事班帮厨炒菜,伍干事来电话,要塞区同意将我的档案送到军区。报道组长乔干事,宁肯冒着转业风险,力排众议不遗余力,为我争取名额。否则,即使我生出三头六臂,也是残疾一个。
乔干事吐露:具体负责这项工作的,是军区文化部新闻科龚科长。他是延安时期的老记者,职务不算高,绝对老资格。他不能一锤定音,说话却一言九鼎。
由于他的坚持,才将无关人员全部退回,为真正的报道骨干创造机会。
广鹿岛盛产银针鱼,和上面打交道都用银针鱼铺路。伍干事替我买了六斤干银针鱼,已托人捎走。他说这六斤银针鱼,比在前进报上六篇稿子都管用。
能做到的,政治部全都做到了,做不到的也做到了。
除了感谢感动感恩,我也感到了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经过要塞区、警备区层层筛选和军区把关,我和大连“210医院”赵明等五位战士,被确定去军区参加新闻学习班考试。全军区七十个人当中录取五十个人,学习班结业后再淘汰四十个人,最后只有十个人才能破格提干。
赵主任说:“你已经迈出艰难的第一步,抓住希望的稻草千万别松手!”
我表示: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勇闯难关,和命运决一雌雄。
这次出岛与以往不同,我肩负着改变命运的使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登陆艇前挡板激起的飞浪,从船顶上凌空掠过。哪怕登陆艇倾覆,我也要奋力游到大陆。大大小小的水团如同曲射炮炮弹,划着弧线落到船上。躲在枪衣等物体后面的人,无不被浇成落汤鸡。我不是老船长,但是老常客,选择的位置虽然暴露,但是刁钻,在死角之内滴水未沾,还能尽情领略海水从头顶飞过的壮观情景。
下了船,坐十五路公共汽车到白山路招待所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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