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糜竺捧着一个木盘匆匆走入,盘中放着几张质地不同的纸币。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哆嗦,将木盘呈到刘忙面前:“王……您看这个。这是我们发行的‘海币’,但……也不全是。”
刘忙拿起一张,是官方印发的,工艺精良。
他又拿起另一张,纸质粗糙,印刷模糊,显然是民间私造。
但最让他心惊的,是那张私造纸币的背面,用极小的字,加印了一行歪歪扭扭的铭文——“此币通四百年心路”。
糜竺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惶:“王,如今在民间,这种私印的海币越来越多,官府禁之不绝。更有往来各地的商旅私下流传,说凡是用这种钱做买卖的人,夜里便能梦见故去的先祖,在梦中得到指引,或避祸,或得财。这……这已经不是钱了,这是符咒,是信仰!”
刘忙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却感到重若千钧。
他凝视了许久,忽然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着糜竺:“子仲,我问你,若我明日下令,废除海币,改回五铢钱,他们会如何?”
糜竺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艰难地开口:“王,恐怕……会有人以命护钞。在他们看来,您废的不是钱,是他们与祖先、与这四百年苦难唯一的连接。”
夜深了,刘忙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窗外月色如水,却照不进他内心的阴霾。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盘踞在心口的那尊古鼎虚影,正随着他每一次心跳而微微震颤,与整个天地的脉搏产生着一种诡异的共鸣。
他成了风暴的中心,却无法控制风暴的走向。
他想挣脱这无形的枷锁。
他闭上眼睛,尝试着在心底对自己说了一句:“我,刘忙,不配为王。”
话音刚落,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猛然从心口炸开,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他的心脏。
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背。
眼前,那道熟悉的、毫无感情的系统界面无声浮现,一行血红色的文字在黑暗中闪烁:
【警告:道统共鸣已深入人心,凝聚为世间公理。任何形式的自我否定,都将被视为对‘公理’的背叛,将触发心魔反噬,直至意识崩溃。】
刘忙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虚脱。
他终于绝望地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需要扮演“汉室正统”的穿越者,在这片土地无数生灵的意志洪流推动下,他已经和这个身份彻底融合,他就是“正统”本身。
没有退路,一步都不能退。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小碑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他小脸煞白,眼中满是惊恐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手中死死地攥着一块被烧得焦黑的木片,像是从某处废墟里扒出来的。
他冲到刘忙面前,将木片举到他眼前,上面似乎用利器刻着几个字,在火烧的痕迹下已模糊不清,但依稀可以辨认:“……下一个史官……别写神……写人。”
“这是……”刘忙的声音沙哑。
“是班昭姑姑最后留下的话!”小碑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一字一句地复述着那消散在风中的遗言,“她说,如果你真的成了天命,成了他们口中的神,就更要记得,你是怎么一步一步,从泥地里爬出来的!”
话音落下,窗外忽然刮起一阵夜风,吹得树影摇曳,呜呜作响。
那风声中,似乎夹杂着无数细碎的、跨越了时空的低语,它们汇聚在一起,清晰地传入刘忙的耳中。
“刘忙……”
那声音里没有敬畏,没有恐惧,不称“王”,不呼“皇叔”,只是在轻轻地,固执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刘忙猛然抬头,死寂的眼中,有什么东西终于碎裂了。
一滴滚烫的泪珠滑过脸颊,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笑意,轻声呢喃。
“你们……还认得我。”
他必须去亲眼看看,看看这片已经将他奉为神明的土地,究竟还剩下多少人间烟火。
他要亲自去走一走,去听一听,那些在风中呼唤他名字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民。
或许,答案就在西边,在那片曾经养马、如今却只剩下枯骨的陇右大地上。
喜欢魂穿刘备,我二弟天下无敌!请大家收藏:(m.x33yq.org)魂穿刘备,我二弟天下无敌!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