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咬牙行了几日,眼前的景致越发荒凉。
黄土彻底取代了杂草,远处只有光秃秃的丘陵和一眼望不到头的戈壁滩。
风变得粗粝,卷着沙粒,打在脸上生疼。
这天黄昏,一座土黄色的堡垒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像个被风干了的巨大土坯,死气沉沉地趴在荒原上。
“风沙堡到了!”衙役头头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队伍里响起一阵稀疏又带着疲惫的骚动。
这是进入寒渊州前,最后一个官家驿站了。
走得近了,才看清这堡垒的破败。土坯垒成的墙被风沙侵蚀得坑坑洼洼,门口两个歪斜的哨楼,上面空无一人。
若不是门口那块被沙子半埋的、字迹模糊的木牌,几乎要以为这是个被废弃的土围子。
队伍拖拖拉拉停在驿站门口,等了半晌,才有个穿着破旧军服、满脸风霜痕迹的老兵慢吞吞地走出来。
他眼皮耷拉着,像是没睡醒,目光在庞大的流放队伍身上扫了一圈,没什么波澜。
“文书。”他伸出手,声音沙哑,像是嗓子里也卡着沙子。
衙役头头赶紧把盖着官印的文牒递上去。
老兵就着昏暗的天光,仔细验看,手指在那官印上摩挲了几下,又抬头挨个清点了人数,特别是重点看了几眼萧珩等主要流放犯,过程一丝不苟,却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进去吧。西边那排矮房,挤一挤。”他递回文书,指了指堡垒里面,“规矩都懂吧?不得随意走动,明日卯时出发,别误了时辰。”
“军爷,”衙役李头儿凑近一步,习惯性地想套点近乎,递过去一个小水囊,“这一路辛苦,您看……”
老兵看都没看那水囊,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里是风沙堡,不兴这个。有热水,自己去灶房打,吃食按人头配,多的没有。”
他说完,转身就朝着堡垒里一处亮着微弱灯火的屋子走去,腰板挺得倒直,脚步沉稳,一看就是常年戍边留下的习惯。
衙役李头儿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收回水囊,嘟囔了一句:“真是个油盐不进的老丘八……”
队伍被引到西边那排矮房。
说是房子,不如说是挖进土坡里的一排窑洞,低矮、阴暗,一股浓重的潮气和牲口味混合在一起,直冲鼻子。
里面是大通铺,铺着发黑发霉的草垫子,不知道多少路人睡过,上面甚至能看到虱子在爬。
几个女眷一看这情形,脸都白了,下意识地往后缩。
萧远山皱着眉头看了看那通铺,又回头看了看自家那几辆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马车。
这一路下来,有苏晚晴那个“袖里乾坤”偷偷补贴着精细吃食和药材,虽然路途辛苦,但一家人的气色反而比刚出京时还要好些,身子骨也没垮。
他清了清嗓子,对衙役李头儿道:“李头儿,这地方实在狭小,我们一家还是宿在马车里吧,也省得给诸位添挤。”
衙役李头儿正愁这破地方塞不下这么多人,闻言自然乐意,摆摆手:“随你们便。只是夜里寒冷,别冻出毛病。”
“多谢差爷。”萧远山点点头。
祝姨娘和郭姨娘明显松了口气,赶紧带着孩子们回马车上收拾。
孩子们虽然小,但也知道马车比那臭烘烘的通铺好多了,脸上甚至有点小开心。
苏晚晴帮着把马车里的铺盖重新整理厚实,又偷偷从空间里摸出几个暖贴,塞给婆婆林氏,低声道:“贴肚子上,暖和。”
林氏悄悄捏了捏她的手,眼里带着感激。
安顿得差不多了,那个老兵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木牌子,准备挂在驿站门口的布告栏上。
他看了一眼选择住在马车上的萧家人,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挂好木牌,转身欲走,经过萧珩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
萧珩平静地回视。
老兵最终什么也没对萧珩说,只是看向衙役头头,以及或坐或靠在马车旁、神情麻木的流放犯们,声音依旧干涩沙哑:“进了寒渊州,就是另一番天地了。苦寒无比,一年里大半年是冬天。那里的法令…跟关内不同,更认拳头和刀子。”
他顿了顿,像是例行公事般继续道:“州内还有不少不服王化的蛮族部落,占山为王,时常劫掠。以及一些在那边盘踞了十几二十年的积年老匪,手段狠辣。你们这队伍,老弱妇孺不少,目标太大。”
他的目光最后扫过萧珩和马车里的萧家人,语气里听不出是提醒还是别的什么:“过了这堡,再无安稳驿站。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停留,佝偻着背,一步一步走回了那间亮灯的小屋,关上了门。
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
衙役们面面相觑,脸上也透出几分凝重和畏惧。
原本有些庆幸不用睡通铺的流放犯们,也悄悄白了脸,有人甚至下意识地往马车边缩了缩。
寒渊州,这三个字,以前只是纸上的一个概念,此刻却像实实在在的冰刀子,借着老兵的口,戳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苏晚晴搓了搓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凑近萧珩,声音压得极低:“听着比想象的还邪乎啊。”
萧珩没说话,只是看着老兵消失的那扇门,眼神深沉似夜。
风卷着沙粒,打在马车厢壁上,发出细碎又令人心烦的声响。
这风沙堡,像一道最后的门槛。跨过去,才是真正生死未卜的流放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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