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袂听着李枕这番前倨后恭、又故意说得通情达理的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摇头叹道:
“你这人,还真是——”
“有时如观天察地之士,言出法随,道合四时,有时又似市井巷陌之徒,嬉笑无忌,全无体统。”
“可偏偏正是这般不饰伪、不端架,才叫人觉得你真实可近。”
她这话说得半是调侃,半是感慨,又似乎隐隐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或许正是这种难以捉摸、既有智慧又有烟火气的真实,才让人又恼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涂山袂目光柔和了些,声音低缓:“若你日日端坐如神只,言必称礼、行必依典,反倒令人不敢亲近,觉得你高不可攀。”
“如今这般上可论天道,下可啖粗粝,进能执圭盟诸侯,退能醉卧笑谈间,倒更显真性情。”
李枕只是嘿嘿笑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都把我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涂山袂轻轻摇摇头,看了看殿外天色,道:“时辰也不早了,你素有一日三餐之习,连六国那些贵族都被你带得改了食制。”
“眼下正好是午时,你便留下来用些饭食吧。”
说罢,她扬声唤道:“来人!”
青禾应声入内,躬身听令。
“去备午膳,就摆在‘临漪亭’,无需太过繁复,取些本地时鲜便可。”
“是,女君。”
青禾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临漪亭临水而建,四面开敞,秋风穿亭,碧水微澜,岸边芦花初白,景致清幽。
亭中只设一低矮漆案,无主客之分,亦无屏风隔障。
四名侍女垂手侍立。
案上已摆好几样菜肴,淮白鱼脍、蒸鹿脯、新黍饭,还有一壶淮水春醪。
涂山袂先入座,衣袂轻拂席面,随后抬手示意李枕:
“粗茶淡饭,比不得你桐安邑中的精巧,莫要嫌弃。”
李枕依言落座,拱手道:“女君盛情款待,枕感激不尽,又岂敢言嫌弃二字。”
涂山袂摆了摆手,亲手执起酒壶,为李枕面前的酒爵斟酒,语气随意地道:“若你还拿我当朋友,就不要再一口一个女君,动不动就行礼作揖。”
“这里没有什么女君,也没有什么李邑尹,只有涂山袂与李枕,你直接唤我名便是。”
李枕打蛇随棍上,嘿嘿一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要是再坚持,倒显得扭捏造作了。”
说着,他身子微微往前一倾,压低声音,拖长语调:
“袂儿,我的宝——”
“哗啦——”
涂山袂正执壶为他斟酒,闻言执壶的手猛地一抖,清亮的酒液顿时泼洒出来,在光洁的木案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侍立一旁的青禾和另外三名侍女,先是一愣,随即齐齐低下了头,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起来。
涂山袂僵了一瞬,她深吸了好几口气,缓缓放下酒壶,抬眸看向李枕。
良久,她才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李邑尹果真……雅时如松立庙堂,俗处似犬入市井。”
“前一刻尚能执礼论天道,后一瞬便出口轻薄语——”
“真乃……‘君子不器’之典范。”
“这般收放自如之能,天下之人,恐无出你之右者。”
李枕听到这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彼此彼此,咱俩可谓是天生一对。”
作为历史系的博士,他哪里会听不出涂山袂这是在阴阳他。
‘君子不器’出自《论语》,但其思想内核在商周之际已有雏形。
本意是指君子不应拘于一才一艺,而应通达权变。
可她的意思,是本意吗?
分明就是在阴阳他哪里是‘不器’,而是‘无状’。
你不是骂我是冲进市井的狗吗,那跟我天生一对的你又是什么。
涂山袂听到李枕那句“彼此彼此,天生一对”,握着酒壶的手指骤然收紧,胸腔中翻涌的愠怒几乎要冲破眉宇间的平和,显然气得不轻。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躁意,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意,咬着牙缓缓开口:
“李邑尹果真慧心妙舌——既能接受的了以‘犬’自喻,又敢攀我为‘对’,此等胆魄,倒真配得上‘无双’二字。”
“能与你这般‘通达权变’之人并称一对,倒真是我的‘荣幸’。”
这话听起来像是自谦和赞叹,实则句句都在反讽李枕轻佻无状,骂人不带脏字。
“知道是你的荣幸就好。”
李枕只当没听出弦外之音,哈哈一笑,端起酒爵,将爵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正在这时,亭外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侍女的劝阻声与一个粗犷男子的怒喝:
“让我进去!我要见五宗女!”
“圭大人,女君正在宴客,还请……”
“滚开!”
紧接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径直朝着凉亭而来。
李枕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酒爵,饶有兴致地看向涂山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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