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像一盆冷水,从头顶浇到脚底板,秀梅的身子猛地一僵,连弯腰的动作都停住了。她想起出嫁前一夜,自己坐在炕沿上,拉着娘的衣角问:“娘,我走了,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娘却不耐烦地把她的手扒开,说:“嫁过去好好生儿子,别想些没用的,你弟弟还等着你的彩礼钱娶媳妇呢!”她又想起宋茜姐偷偷塞给她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两个煮鸡蛋和一块手帕,宋茜姐摸着她的头说:“秀梅,到了刘家,照顾好自己,别太委屈,要是受了欺负,就找机会回来说。”
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红盖头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她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把呜咽咽回肚子里,嘴唇都快咬出血来。
刘损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对拜时动作慢了些,手又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还是没说话,可那轻轻的触碰,却像是在安慰她。拜堂仪式很快结束,喜娘扶着她往新房走,穿过拥挤的人群时,她听见刘母在跟旁边的妇人说:“等过阵子就让她跟我学做针线,再学学做饭、喂猪,总不能一直这么娇气,咱们刘家可不养闲人。”
旁边的妇人跟着附和:“就是,女孩子家就得勤快,不然怎么持家。”
秀梅把眼泪憋了回去,眼眶却还是红的。她知道,从跨进刘家大门的这一刻起,她的日子就彻底变了。没有宋茜姐帮她劈柴火、洗碗,没有秀红和秀晴跟她挤在一张炕上说话,没有人心疼她干活累,也没有人会偷偷给她塞吃的。这里只有一个陌生的丈夫,一群陌生的家人,还有无数双盯着她的眼睛,盯着她有没有干活,有没有听话,有没有按照他们的期待活着。
她攥紧了手里的红帕子,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有点疼,可这点疼,却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惹刘家生气,千万不能让娘失望,不然她就没有家了,就像村里那个被婆家赶出来、又被娘家嫌弃的女人一样,只能在村头的破庙里冻死饿死。
新房在堂屋东边,是一间不大的土坯房,门口挂着红布帘,上面绣着“囍”字。喜娘扶着她坐在炕边,炕上铺着新的红毡,叠着两床花被子,是刘家准备的嫁妆。“姑娘等着,新郎官待会儿就来陪你吃交杯酒。”喜娘笑得满脸褶子,说完就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喧闹声。秀梅坐在炕沿上,红盖头还盖在头上,看不见屋里的样子,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她能感觉到红盖头里的空气越来越闷,闷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想把红盖头掀了,可又不敢——娘说过,盖头得等新郎官来掀,不然不吉利。
她只好坐着不动,耳朵却忍不住听着外面的动静。宾客的喧闹声渐渐远了,偶尔能听见刘母的声音,在跟人安排着什么,还有刘损云的声音,在跟客人道谢,声音很稳,不像村里其他男人那样咋咋呼呼。
秀梅想起陈家的院子,想起春天时,她和宋茜姐、秀红一起在院子里种向日葵,宋茜姐教她怎么松土,秀红在旁边追着蝴蝶跑;想起冬天时,她们挤在灶房里烤红薯,红薯的香味飘满整个屋子,宋茜姐总是把最甜的那块分给她;想起秀晴晚上怕黑,总是要跟她挤在一张炕上,抱着她的胳膊睡觉……那些日子虽然苦,却有温暖,可现在,那些温暖好像都被留在了陈家,再也抓不到了。
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这次她没再憋着,任由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湿痕。她不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家里,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不被当成“干活的工具”,能不能不被逼迫着生儿子,能不能……有一天,也能像宋茜姐说的那样,为自己活一次。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声很轻,落在泥地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秀梅的身子瞬间绷紧,攥着红帕子的手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她知道,是刘损云。
屋子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她能听见刘损云的呼吸声,就在她面前不远处。她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眼睛死死盯着红盖头下的地面,等着他过来掀盖头。可等了一会儿,刘损云却没动,只是站在那里,好像在看着她。
秀梅的心跳得更快了,心里又慌又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在她快要忍不住抬头时,刘损云突然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拜堂时更轻,带着点小心翼翼:“你……是不是哭了?”
秀梅愣住了,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想摇头,可又怕他看不见,只能小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点哽咽,还没说完,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刘损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听见他走到炕边坐下,离她不远不近,刚好能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却又不显得冒犯。“别害怕,”他又开口了,语气很温和,“我娘就是那样的人,嘴直,心不坏,你别往心里去。以后家里的活,咱们可以一起做,不用你一个人扛着。”
秀梅的心里猛地一暖,眼泪流得更凶了。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跟她说“咱们一起做”,在陈家,娘总是让她和宋茜姐、秀红干活,陈小伟却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在村里,其他男人也只会让媳妇干活,从不会帮忙。
她张了张嘴,想跟他说谢谢,可话到嘴边,却只发出了一点哽咽的声音。刘损云好像也没指望她回答,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感觉有一只手轻轻伸到她的面前,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手帕,是白色的,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
“擦擦眼泪吧,”他说,“盖头待会儿再掀,你先缓一缓。”
秀梅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伸出手,接过了那块手帕。手帕很软,带着点淡淡的肥皂味,不像她自己的手帕,总是沾着柴火灰。她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心里的慌乱好像少了点,多了点她从未有过的东西——或许,是希望。
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去了,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只有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一点光,照亮了红盖头的一角。秀梅坐在炕边,手里攥着那块绣着梅花的手帕,听着身边刘损云的呼吸声,心里第一次觉得,或许,这个陌生的家,也不是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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