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张仙凤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块猪肉,是生产队分的,不大,却也够一家人吃两顿。“茜丫头,秀兰,你们在干啥呢?”她把猪肉挂在房梁上,看见炕上的针线和布,皱了皱眉,“秀兰,别总绣这些没用的,去把锅里的红薯粥热了,再把萝卜切了,晚上炒萝卜丝。”
秀兰赶紧放下针线,应了声“知道了”,起身往厨房走。经过宋茜身边时,她悄悄捏了捏宋茜的手,眼里带着点依赖。宋茜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张仙凤坐在炕边,烤着炭火,忽然开口:“秀兰也十六了,是该琢磨婚事了。上午张家婶子来说的那户人家,我看还行,有三间瓦房,彩礼能给二十块,以后她嫁过去,不用愁住的,也不用愁吃的。”
宋茜手里的针顿了下,心跳快了半拍。她抬起头,刚想说话,张仙凤又接着说:“你也劝劝秀兰,别总想着绣花那些没用的,女孩子家,嫁个好人家才是正经事。你看秀梅,嫁过去没多久就怀了孕,多好。”
宋茜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看着张仙凤脸上理所当然的表情,知道现在反驳没用,只会惹她生气,说不定还会逼得更紧。她只能点点头,低声说:“娘说得是,我会劝劝她。”
夜里,秀兰躺在炕上,悄悄凑到宋茜耳边:“嫂子,娘是不是跟你说张家婶子介绍的那户人家了?”宋茜嗯了声,秀兰的声音就带上了哭腔,“我真的不想嫁,嫂子,我想再跟你学两年绣花。”
宋茜转过身,摸了摸秀兰的脸,指尖触到她的眼泪,凉凉的。“会有办法的,”她又说了这句话,声音很轻,却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咱们再等等,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秀兰没再说话,只是往宋茜身边靠了靠,像只受了惊的小兽,在她身边找到了点安全感。窗外的雪还在下,风刮得窗纸“沙沙”响,屋里很静,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宋茜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心里乱糟糟的——她不知道“转机”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护住秀兰的念想,可她知道,不能让秀兰像秀梅那样,连挣扎都没挣扎过,就被推进看不见头的苦日子里。
至少,要试试。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要试试。宋茜攥紧了手,指尖触到藏在枕下的半块碎银——那是她攒了很久的私房钱,原本想留着给建斌做件新棉袄,现在,她忽然觉得,或许能用在更要紧的地方。
炭火已经灭了,屋里渐渐冷了下来。宋茜把秀兰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用被子裹紧她。“睡吧,”她轻声说,“明天还要绣花呢。”秀兰嗯了声,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也渐渐平稳了。
宋茜看着她的睡颜,心里默默想着:再等等,再想想办法,总能让她多绣阵子花,总能让她的日子,比秀梅好一点。就算自己没底,也得把这话当真,也得让秀兰相信——总有办法的,总有一天,她们能凭着自己的针线,绣出想要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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