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若真有确凿证据或恶意，何必出声询问？直接动手擒拿或灭口岂不更简单？
他既然选择“问”，就说明他也在“疑”，这是在试探！
心念急转，牧云强行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脸上努力维持着因受伤而本就存在的苍白和疲惫，眼神里的惊骇也被他巧妙地转化为被强者骤然逼近和莫名质问的“合理”警惕与困惑。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沼泽腐殖质气息的潮湿空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恰到好处的茫然：
“衍道？大师此言何意？晚辈修为低微，见识浅薄，从未听闻过什么‘衍道’之秘。大师是否是……认错人了？或是听到了什么不实的传闻？”
他一边说，一边全身心地感知着净尘的反应，体内残存的混沌真气暗自提聚，虽知不敌，但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同时，他亦分出一缕心神沉入玉简，试图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获取一丝半点的提示或分析。
净尘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始终平静地注视着牧云，将他刚才那一瞬间几乎无法掩饰的剧烈反应尽收眼底。
但他并未立刻发作，听到牧云否认，古铜色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合十的双手微微调整了一下姿态。
“阿弥陀佛。”他再次低诵一声佛号，声音平稳依旧，却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笃定，“施主不必急于否认。贫僧既然能寻到此地，开口相询，自有其因由。”
他微微抬起眼帘，目光似乎能穿透牧云的衣衫，看到那紧贴胸口的温热玉简。
“剑冢之外，尸龙崩解，太极虚影昙花一现。虽只是刹那，但其蕴含的一丝‘衍化万物’、‘阴阳初判’的真意，却做不得假。寻常功法，乃至上古残篇，绝无可能引动此等异象，除非……触及本源之秘。”
“方才，贫僧于十里外静坐，忽感此地气机有异，并非煞气涌动，亦非寻常斗法，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调和’与‘衍化’之波动，虽极其微弱，却精纯至高，与此地污秽煞气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将其短暂抚平。循迹而来，恰见施主疗伤之功，玄妙异常，非正道非魔功，却自成一格，暗合天道。”
说到这里，净尘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牧云握剑的手，继续道：“加之施主手中之剑，方才亦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星力回应那波动。诸多迹象汇聚，贫僧斗胆猜测，施主身上所怀异宝，或所修功法，恐与佛门古籍中只言片语记载的‘衍道’之说，有所关联。”
牧云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原来破绽竟出在这里！
太极图虚影、疗伤时玉简自主运转的波动、甚至北斗剑的异常，都被这和尚感知到了！
此人的灵觉敏锐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
而且，金刚寺的古籍竟对“衍道”有记载？
但他深知，此刻更不能承认。一旦坐实，等待他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杀身之祸！
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苦笑，混合着无奈和些许被冤枉的情绪：“大师明鉴，晚辈在剑冢之内，确是侥幸得了一式残缺传承，功法也因际遇有所变异，方才疗伤更是情急拼命，或许因此气息杂乱，引动了些非常理可度之象。但‘衍道’之说，实在太过虚无缥缈，晚辈闻所未闻，更不敢妄言关联。大师所言波动、异象，或许只是巧合，或是晚辈功法特殊所致，绝非什么至宝秘传。”
他言辞恳切，将自己的一切异常都推给了“奇遇”和“功法特殊”，这是最合理也最难被证伪的解释。
净尘静静地听着，目光如炬，似乎在分辨牧云话语中的真伪。
周遭沼泽的夜雾缓缓流淌，各种毒虫的嘶鸣和远处隐约的兽吼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让这片小小的空地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良久，净尘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施主可知，何为‘衍道’？”
他不等牧云回答，便似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寺中残卷所述，混沌未开，大道无形。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可为万物之宗，万象之母。其意无所不包，其理无所不容，其动能衍化万法，其静能归于虚无。此即为‘衍’。”
“故而，‘衍道’并非特指某一功法、某一宝物，更近乎于是……一种本源之‘理’，一种天地之‘则’。然大道至简，亦需凭依显化。古籍隐晦提及，或有‘衍道之器’，应运而生，伴道而显，能助人悟道、衍法，推演万物，甚至……触摸乃至重构规则。”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牧云身上，虽无杀气，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此等之物，牵连之大，因果之重，远超寻常仙器佛宝。它意味着无限可能，亦意味着无尽灾劫。怀璧其罪，古之至理。若施主果真与之有缘，福祸……难料。”
牧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净尘虽然没有逼迫，但这番话已然点明了关键——他不确定具体是什么，但他确信牧云身上有东西契合“衍道”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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