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警官猛地转过头，目光如电：“说话？说什么？！”
村民努力回忆着，脸上肌肉抽搐：“听……听不太清，好像是……赵……赵撒子……对头！就是‘赵’！后头那个字，我硬是没听称透（清楚）！”
“赵？”宋警官的眉头锁得更紧，像打了一个死结。这没头没脑的一个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迷雾深潭。
就在这时，另一个警察的声音从坡地更高处传来，带着明显的急促：“老宋！老宋！快过来！这边儿！这边儿！”
宋警官循声快步走去，穿过几座同样被破坏的坟墓，来到一处位置更偏僻的坟前。喊他的陈警官是个年轻些的小伙子，此刻脸色发白，指着面前刚被清理出来的一片区域，声音有些发干：“老宋……你看这个。”
这座坟同样被挖开了，但与其他坟不同，墓穴里空空如也。没有朽烂的棺材板，没有散落的陪葬品，只有底部一层潮湿的黑泥。这座坟，是空的。宋警官的目光移向旁边唯一还算完好的墓碑。石碑饱经风霜，字迹有些模糊，但用力刻下的名字依旧清晰可辨——赵羲灵之墓。
“赵羲灵！”宋警官像被这个名字烫了一下，失声低呼，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怎么……又是那个赵家！”
旁边的陈警官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老宋，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宋警官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心绪，但声音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凝重：“牵扯到赵家的话……这事情，一定不简单了。”
“赵家？”陈警官努力在记忆里搜索，“就是……十几年前，突然全家搬走，然后他儿子也失踪了快十年那个？”
“对！”宋警官点头，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那空荡荡的墓穴，仿佛要从中看出隐藏的真相，“赵家还有个孙子，叫赵公明，在城里上学。出了这事，他应该快回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掏口袋里的手机，“我得先和他联系一下，问问情况……”
就在他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手机外壳时，一个清冷平静的女声，毫无预兆地从警戒线边缘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呢度发生咗咩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宋警官和陈警官同时猛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纯白短衫和短裙的年轻女子，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那圈象征着隔离的警戒线之内。她站的位置，离那座空坟——赵羲灵之墓，不过几步之遥。山风掠过，吹动她额前几缕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沉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眸。阳光穿过枝叶落在她身上，那身白衣白得刺眼，与这片狼藉污秽的坟场格格不入，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两位警官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愕然和警惕：“？？？”
马小玲的目光越过他们，直接落在那块刻着“赵羲灵”名字的墓碑上，声音清晰地响起，用的是他们能听懂的普通话：“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边，”她抬手指向空坟，“是我爷爷赵羲灵的坟。我是他的孙女。”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宋警官掏手机的动作彻底僵住，那只手还停在夹克口袋里。他盯着马小玲，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她的皮囊，一字一顿地反问：“赵羲灵的孙女？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马小玲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她动作从容地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张卡片，两指拈着，平静地递向宋警官的方向。“不信的话，”她的声音依旧平淡，“这是我的身份证。你可以随时联系当地警方查证。”阳光落在光滑的卡片上，反射出一点冷硬的光泽。
几乎是同一瞬间，宋警官口袋里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这诡异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惊心。那铃声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像是某种不祥的催促。宋警官深吸一口气，保持着那只手插在口袋里的姿势，另一只手僵硬地、有些迟缓地掏出那部嗡嗡作响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公明。
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眼睛却死死锁定在马小玲手中那张小小的卡片上，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烧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略显焦急的声音：“喂喂？宋叔吗？是我，赵公明啊！喂喂？你打电话给我干嘛？我……”
宋警官强行打断对方，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公明啊，你什么时候到镇上？”
“已经在车上了！很快就到了！”赵公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带着旅途的疲惫和一丝不安。
宋警官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冰的锥子，钉在马小玲那张身份证上，似乎要穿透塑料卡片，看清那印在证件上的每一个字。他对着手机，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清晰地命令道：“你一到镇上，马上到局里来见我！立刻！马上！”
“喂喂？宋叔？发生什么事了？喂……”赵公明困惑又急切的追问声被宋警官毫不犹豫地掐断。忙音响起。
山风卷过坟场，吹动破碎的纸钱和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宋警官缓缓放下手机，那部沉默的机器在他掌中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通话的余温。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几步之外的白衣女子。马小玲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指间夹着那张小小的卡片，山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眸子里映着这片狼藉的坟场，映着东倒西歪的墓碑，映着黑洞洞的空穴，也映着宋警官那张写满惊疑与审视的脸。
风声中，仿佛还残留着昨夜村民描述的、那在疯狂挖掘时含混不清的低语——一个模糊而执拗的“赵”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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