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贾母那里吃完午饭,贾母还要和几个老管家嬷嬷斗牌解闷,宝玉记挂着袭人,便辞了贾母回房。见袭人睡得昏昏沉沉,他自己也没什么睡意,此时晴雯、绮霰、秋纹、碧痕都寻热闹去了,只有麝月一个人在外间房里,就着灯光抹骨牌。宝玉脚步放轻走过去,嘴角带笑地问:“你怎么不跟她们一起顽去?” 麝月指尖捏着骨牌,眼神专注地回道:“没带钱,不去凑那个热闹。” 宝玉笑道:“床底下堆着那么多银子,还不够你输的?” 麝月摇头:“都顽去了,这屋里交给谁?袭人生病,屋里灯亮着火旺,老妈妈们伏侍了一天也该歇歇,小丫头们也累了,让她们都去顽顽,我在这里看着才放心。”
宝玉听了这话,心里一暖,眉眼舒展开来:“没想到你倒跟袭人一样细心。我在这里坐着陪你,你放心去顽?” 麝月放下骨牌,嘴角上扬:“你既然在这里,我更不用去了,咱们两个说话顽笑岂不是好?” 宝玉想了想,笑道:“咱们两个坐着也怪没意思的,早上听你说头痒,这会子没事,我替你篦头罢。” 麝月眼睛一亮,笑道:“好啊。” 说着搬来文具镜匣,卸了钗钏,解开头发,宝玉拿起篦子,轻轻替她梳理起来。
刚篦了三五下,就见晴雯掀帘进来拿钱,一见两人这模样,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冷笑,阴阳怪气地说:“哦,这是还没吃交杯盏呢,倒先上头了!” 宝玉回头笑道:“你来的正好,我也替你篦一篦?” 晴雯摆了摆手,转身就要走:“我可没那么大的福气。” 说着拿了钱,“啪” 地一声摔帘出去了。
宝玉坐在麝月身后,麝月对着镜子,两人在镜里对视一笑。宝玉对着镜子里的麝月笑道:“满屋里就她嘴碎,爱磨牙。” 麝月连忙对着镜子摆手,示意他别多说,宝玉会意,抿嘴一笑不再作声。刚安静了没片刻,就听 “呼” 地一声,晴雯又掀帘进来,眉头皱着,语气不服地问:“我怎么磨牙了?你倒说说清楚!” 麝月笑着推她:“你快去吧,别在这儿缠人了,小心输了钱更不自在。” 晴雯笑道:“你又护着他!你们那些瞒神弄鬼的事,我都知道,等我捞回本儿来再跟你们算帐!” 说着一扭身,又匆匆出去了。
这里宝玉帮麝月篦完头,命她悄悄伺候袭人睡下,千万别惊动她。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袭人夜里发了汗,起来觉得身子轻省了些,只喝了些米汤静养,宝玉这才放了心。饭后无事,便往薛姨妈这边来闲逛。
彼时正是正月里,学房放了年学,闺阁里也忌讳做针线,大家都闲着没事。贾环也过来顽,正好遇见宝钗、香菱、莺儿三人在赶围棋作耍,贾环便凑上去要一起玩。宝钗素来待他和宝玉一般,并无差别,见他要顽,便笑着让他坐下,四人围坐一桌,一磊十个钱当赌注。
第一回贾环自己赢了,嘴角咧开,眼睛发亮,心里十分欢喜。可后来接连输了几盘,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手指攥着骰子,指节发白,有些着急了。这一盘轮到贾环掷骰子,只要掷个七点就能赢,要是掷六点,下轮莺儿掷三点也能赢。贾环拿起骰子,屏住呼吸,狠命一掷,一个骰子定住是五点,另一个还在盘子里乱转。莺儿拍着手,嘴里只叫 “幺!幺!”,贾环瞪着眼睛,急得嘴里 “六 —— 七 —— 八” 胡乱喊叫。可那骰子偏生转出个幺来,贾环顿时急了,伸手就抓起骰子,就要拿钱,嘴里嚷嚷着:“是六点!我赢了!” 莺儿连忙拦住,嘴角鼓着,语气肯定:“分明是个幺!怎么能赖呢!”
宝钗见贾环急红了眼,怕他闹起来不好看,便瞅了莺儿一眼,眉峰微蹙,语气沉了些:“越大越没规矩,难道爷们还会赖你的钱?快把钱放下!” 莺儿满心委屈,眼圈发红,可听宝钗这么说,也不敢再争辩,只得把钱放下,嘴里嘟囔着:“一个作爷的,还赖我们这几个小钱,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前儿我跟宝二爷顽,他输了那么多,也没像这样着急,剩下的钱被小丫头们一抢,他一笑就罢了,哪像他这样!” 宝钗没等她说完,连忙厉声打断她,不让她再往下说。
贾环听了莺儿的话,胸口一闷,眼圈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着说:“我怎么能跟宝玉比呢?你们都怕他,都跟他好,就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 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宝钗连忙递过手帕,语气柔和地劝他:“好兄弟,快别这么说,让人听见笑话。” 又转头轻轻骂了莺儿两句。
正值宝玉从外面走进来,见这光景,眉头皱起,语气疑惑地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 贾环怕宝玉教训他,抿着嘴不敢作声。宝钗素来知道贾家的规矩,凡作兄弟的,都怕哥哥,却不知宝玉向来不要人怕他。宝玉心里想着:“兄弟们都有父母教训,我何必多事,反倒显得生分了。况且我是正出,他是庶出,饶是这样,还有人背后议论,我要是再辖治他,岂不是更让人说闲话?” 他自幼在姊妹堆里长大,总觉得山川日月之精秀都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因此对兄弟之间的礼数,只尽个大概情理罢了,并不想摆哥哥的架子。所以贾环等人向来不怕他,只怕贾母和贾政,才让他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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