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把公文包夹在腋下,推开楼下文印店的玻璃门。机器还在散热,他拎起刚取的文件袋就走,边角磨毛的牛皮纸蹭着裤缝。昨夜那场雨停得早,人行道上湿痕已干,只剩几片烂叶贴在地砖缝里。
他拐进老城区巷子时,老陈正蹲在门口修一把折叠椅。看见林远,手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朝隔壁抬了抬下巴。
“王伯在家?”
“在,刚吃完早饭。”
林远点头,绕过堆着的纸箱走向隔壁。门虚掩着,他敲了两下,听见里面拖鞋啪嗒响。
开门的是个瘦老头,灰白头发贴在头皮上,围裙沾着油渍。林远自报姓名,递上名片。王伯眯眼看了会儿,没接。
“还是为那家五金店的事?”
“只是核实几个时间点。”
王伯侧身让开一条缝。屋里光线暗,桌上摆着半碗泡面。林远没坐,从文件袋抽出一张复原图——是那半张收据拼合后的完整样貌,日期清晰。
“您认识张建军吧?他当年有没有当着您面,把解约通知塞进陈德海店里?”
王伯盯着图看了几秒,忽然嗤笑一声:“塞?他塞完立马又抽走了。我亲眼看见的。那纸头在信箱里没待过五分钟。”
林远手指微动,没记录,只问:“您确定是哪天?”
“五月初,具体日子记不清,但肯定没贴满三天。法院说贴了十天?放屁。”
“如果需要出庭作证,您愿意配合吗?”
王伯搓了搓脸,叹了口气:“我跟陈德海不熟,但这种事,睁眼说瞎话不行。你要用得上我,我认。”
林远掏出笔记本,快速记下时间、地点、证言要点。合上本子时,王伯盯着他袖口的别针看了两秒。
“你跟别的律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不急着拿钱,也不装熟。”
林远没接话,道谢后离开。走到巷口,他停下,从包里翻出相机,对着两家店面拍了三张照——角度、距离、信箱位置,一一标注在手写时间线背面。
第二天上午九点十七分,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王伯”。林远接起,听见对方声音发紧。
“小林啊,昨天说的……我可能记混了。那个通知,说不定后来真贴过。年纪大了,脑子不清醒。”
林远握着手机,站在工位前,没坐下。
“您昨天说得挺确定。”
“现在想想,可能是我记岔了时间。反正我没亲眼盯着那信箱。”
“您儿子最近回来住了?”
电话那头顿了两秒,“……他上班忙,偶尔来趟。”
“好,谢谢您。”
林远挂了电话,盯着屏幕上的时间戳:9:17。他调出昨晚整理的时间线文档,在“王伯证言”后标注“反悔”,标红。
十五分钟后,他走进物业办公室,亮出律所工牌。
“调一下王伯住处楼下的监控,昨天晚上七点到十一点。”
“这得有公安手续。”
“我不调室内,只看单元门口。他儿子最近常来,家里担心安全。”
物业经理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系统。林远坐在角落,盯着画面一格格跳。
21:47,一个穿深灰夹克的男人出现在镜头里,刷卡进楼。脸偏着,但耳后那颗痣清晰可见——王强,王伯独子,户籍资料显示职业为外卖员。
22:13,同一人走出单元门,夹克换了方向穿,拉链在背后。
林远记下时间,道谢离开。回律所路上,他拐进王伯常去的菜市场,在豆腐摊前站定。
“王伯儿子最近还送外卖?”
摊主抬头,“早不送了。上个月进什么律所当保安,听说月入六千。”
“哪家律所?”
“恒正,就在城西大道那个玻璃楼。”
林远没再问。他走回办公室,关上门,摊开白纸,画出三条平行线:王强进入恒正所时间、王伯电话反悔时间、证言推翻内容。三者首尾相接,像一根折不断的链条。
他打印三份材料:监控截图、通话记录时间戳、菜市场证言记录。装订时,在封面写下“证人反悔案:恒正所介入初证”,放进办公柜最底层,上锁。
晚上八点,同事都走了。他打开旧笔记本,在“5月13日”记录后添上新条目:
“5月14日,王伯反悔。其子夜访恒正所,次日改口。时间吻合,利益关联成立。
结论:有人怕我们查下去。
行动:证据链需第三方技术验证,下一步——调原始监控。”
笔尖压在纸上,最后一划拉出长痕,穿透两层纸背。
他合上本子,起身关灯。窗外夜色沉稳,对面写字楼只剩零星几盏灯亮着。他把U盘插进电脑,将文件加密打包,存入网盘,本地删除原文件。
正准备拔出U盘,手机震动。
微信,王伯发来一条语音。
林远点开,听见喘息声,接着是压低的嗓音:
“我儿子说,要是再作证,工作就没了。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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