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亮了,林远踩下油门,车子向前滑行半米,又缓缓靠向路边。他把档位推到停车,解开安全带,从副驾拎起铁盒。雨水顺着车窗边缘往下淌,模糊了外面的街景。他没再看后视镜,双手握住盒盖,扳手插进锈死的搭扣,用力一撬。
金属断裂的声响在车厢里炸开。
盒盖掀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泛黄,边缘卷曲,七个人的名字列成两行。他一眼就看到了父亲的名字,被红笔狠狠划去,划痕穿透纸背。另一侧,郑世坤的名字还在,后面写着“律协副会长”,字迹新鲜,像是不久前才补上的。
他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这张名单拍了三张。选中其中一张,裁掉其他名字,只留下父亲和郑世坤的对比。点击发送,配文打下一行字:“有些人曾发誓守门,有些人被划出名单。我不为曝光,只为回答一个问题:我们成了看门人,还是守门人?”
发送成功。信号格闪了两下,断了又连。
他把铁盒放回副驾,重新发动车子。雨刮器摆动,前方道路渐渐清晰。手机在腿上震动,一条接一条。微博提示、微信弹窗、公众号留言提醒,像潮水般涌来。
回到住处已是凌晨。他没开灯,坐在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那条微博转发量突破两千,评论区开始分裂。
“林远这是要搞清查运动?”
“十年前你还在念书吧,懂什么江湖规矩?”
“支持!早就该有人掀桌子了!”
一条认证为“某省律协理事”的大V转发并评论:“青年律师情绪化表达可以理解,但司法改革不能靠社交平台审判。行业团结比个人英雄主义更重要。”
林远盯着那句话,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他没回复,起身打开电脑,登录律所档案系统。输入父亲的名字,调出城南拆迁案判决书;输入老陈的店名,下载商铺租赁纠纷败诉记录;再搜周大山案,找出当年驳回申诉的通知书。
他把这三份文件打印出来,每页都盖上“原件核对无误”章,扫描成PDF。凌晨三点,他打开微博,在那条引发争议的帖子下,附上文件包链接,只写了一句:“这不是英雄主义。这是十年前没人管的案子,五年前没人敢查的证据,一年前还在吃牢饭的人。你说团结,可谁来跟他们团结?”
评论区瞬间炸开。
“他疯了?”李薇早上七点打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周主任没说话,但协会那边已经有人在收集你的发言记录,说你涉嫌煽动律师群体对立。你现在每发一条,都有人截图报备。”
“我知道。”林远站在律所复印机前,正在翻印一份材料。
“你还发?”
“发。”
他挂了电话,把刚印好的《舆情溯源表》上传公众号。表格里按时间排序,列出二十条攻击言论,标注发布时间、账号类型、IP归属地、关联账号网络。其中七条来自同一IP段,注册时间集中在三天内,头像清一色黑白风景照。
文章标题是:《谁在害怕律师说话》。
文末,他贴上沈明远最后那句话的录音转文字截图:“我们想守门,却成了看门人。”然后写道:“老一辈把名单交给我,不是让我烧,是让我记住——门还在,就得有人站着。我不代表谁,我只代表我自己,选择不后退。”
发布。
中午,#律师内斗#冲上热搜第三。短视频平台出现剪辑片段:林远在法庭上陈述,画面切到郑世坤在旁听席记笔记;接着是老陈蹲在地上哭,周大山接过判决书的手在抖;最后定格在那张被划掉的父亲名字上。
有媒体试图联系他,电话打到律所前台。周正言让助理统一回复:“林律师正在处理案件,暂不接受采访。”
傍晚,林远在食堂吃饭时,听见隔壁桌低声议论。
“他是不是太急了?”
“换你被关十年,你慢得下来?”
“可这样搞,以后谁还敢接敏感案子?上面一压,全行业跟着倒霉。”
林远低头扒饭,没抬头。饭后回办公室,邮箱提示有新消息。一封匿名邮件,标题是“你父亲当年也这么冲动”。附件是一张老照片:九十年代初的律师年会合影,父亲站在后排,身旁是年轻的郑世坤,两人没有交谈,但站位很近。照片边缘用红笔圈出一个人影——陈默,那时还戴着学生眼镜,站在角落。
他把照片存进加密文件夹,关掉电脑。
第二天,社交平台出现反转。一名退休检察官发长文回忆九十年代:“那时我们真相信程序能挡住权力。我们组织过内部通报机制,某地法官被调岗,立刻有三地律师联署抗议。后来呢?有人升了官,有人换了立场,有人闭了嘴。林远晒的那张名单,我认得其中四个。”
紧接着,三位基层律师实名发声,讲述自己因挑战地方利益被吊销执照的经历。有人附上当年被删帖的截图,时间跨度从2003年到2018年。
舆论开始转向。
但攻击并未停止。某法律自媒体发布视频,标题为《林远背后的“境外势力”猜想》,列举他大学期间参加过的一次国际模拟法庭比赛,暗示其与外国机构有联系。评论区迅速被“汉奸”“卖国贼”等词检测到敏感内容,请修改后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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