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太极殿外跪着的官员们,身形早已不复最初的挺拔。有人靠着同僚的肩膀才能勉强支撑,有人双目失神,口中还在喃喃念着“清君侧,诛国贼”。
殿内,李世民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疆域图前。图上,清河、博陵、范阳、荥阳、太原……几个朱红的圈触目惊心。
他身后的御案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叠密报。每一份都只写着简短的几个字:“已就位。”
王德悄无声息地走近,将最后一份密报呈上。
李世民看也未看,只是目光幽幽地盯着地图上的红圈,嘴角勾起一抹难言的弧度。这笑容里,有帝王的冷酷,有猎人的耐心,更有一丝即将收网的快意。
“好戏,该开场了。”他轻声说道,仿佛在与殿中的影子对话。
........
七日后,夜。
距离博陵郡百里之外的一处隐秘山谷,程处默正烦躁地啃着一块硬邦邦的肉干。
“他娘的,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蚊子都比肉多。”他嘟囔着,一巴掌拍死一只手臂上的蚊子。
这半个多月,他们化整为零,日夜兼程,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除了赶路就是待命,憋得他浑身骨头都痒。
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翻身下马,快步入帐,单膝跪地:“将军,侯爷密信!”
程处默精神一振,一把抢过火漆封好的信筒。他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纸条,借着昏暗的油灯凑近一看。
只一眼,他脸上的烦躁与不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与狂热的亢奋。
他猛地站起身,在小小的营帐内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好家伙……好家伙!玩这么大!”
片刻后,他停下脚步,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军人的绝对服从。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全军检查装备,马蹄裹布,子时三刻,准备出发!”
同一时刻,清河、范阳、陇西、荥阳……大唐的腹地,一张由十万神武军编织的无形大网,在收到同样的密令后,开始悄然收紧。
秦怀玉捏着密信,手指因为用力过度导致泛白。尉迟宝林和尉-迟宝庆两兄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罗通、牛韦陀、李德謇……
这些年轻的将领,在这一夜,才真正理解了他们统帅那温和笑容下,究竟藏着何等雷霆手段。
军令如山,纵有惊涛骇浪在心,亦需不折不扣地执行。
子时,夜色深沉的时刻。
博陵崔氏的府邸依旧灯火辉煌,高墙阔院,尽显数百年世家的气派。府中的护院们正倚着墙打盹,浑然不知灭顶之灾已近在咫尺。
“轰!”
一声巨响,仿佛平地惊雷。崔府那足以跑马的朱红大门,在巨木的撞击下,轰然向内倒塌。
程处默一马当先,手持马槊,冲入府中。他身后,是潮水般涌入的神武军士卒,他们身披精甲,手持连弩,动作迅捷而致命。
“陛下有令,博陵崔氏,罪犯滔天,反抗者,杀无赦!”
程处默的咆哮声划破了崔府的宁静。
“什么人!”
“敌袭!敌袭!”
府中顿时大乱,睡眼惺忪的家丁护院们抄起兵器,试图抵抗。但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神武军面前,他们的反抗脆弱得如同纸糊。
连弩发射时特有的机括声连绵不绝,一支支弩箭精准地射倒了每一个敢于反抗的人。神武军的士卒们甚至懒得拔刀,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以小阵型快速推进,冷酷而高效地清理着府中的抵抗力量。
崔氏家主崔敬被亲卫簇拥着冲出正堂,他身着锦袍,须发皆张,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狂怒。
“程处默!你好大的胆子!没有兵部调令,你竟敢擅闯我博陵崔氏!你是要谋反吗?”
程处-默嘿嘿一笑,从马上跳下,一步步走向他:“谋反?崔家主,你看错了,我这是奉旨抄家。”
“你……”崔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程处默说不出话来。
“拿下!”程处默懒得再跟他废话,大手一挥。
几名神武军士卒立刻上前,崔氏的亲卫还想护主,却被旁边一队士卒用长戟轻松隔开,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家主被粗暴地按倒在地,用麻绳捆了个结实。
相似的场景,在同一夜,于大唐各处上演。
秦怀玉率军攻破清河崔氏的庄园,尉迟宝林和尉迟宝庆兵临范阳卢氏的门前,罗通的长枪挑开了荥阳郑氏的府门……
五姓七望,这些盘踞天下数百年,连皇权都敢于轻视的庞然大物,在神武军的雷霆一击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们引以为傲的底蕴、人脉、私兵,在绝对的军事暴力面前,化为齑粉。
天,渐渐亮了。
当第一缕晨光照在博陵崔府的飞檐上时,府内的喊杀声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妇孺的哭泣和神武军士卒清点财物的声音。
府外,无数百姓远远地围着,脸上挂着惊惧与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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