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传说的热度持续发酵，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涟漪不断扩散，终于吸引来了一些并不令人愉快的关注。
凌一凡严防死守，总算暂时按住了王大锤去“圣地巡礼”的蠢动。他每天提心吊胆，上下班都恨不得戴头盔墨镜，生怕被人认出来他就是那个“猫王”背影或者“雨滴暂停男”。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民众的注意力似乎被引向了别的方向。
最先出现的是涂鸦。
一夜之间，附近几个街区的墙壁、电线杆、甚至公交站牌上，出现了一些用喷漆罐潦草喷涂的、含义不明的神秘符号。有些像是扭曲的眼睛，有些像是粗糙的闪电纹路，还有一些根本就是乱七八糟的线条组合，但都被刻意喷绘在显眼处，旁边往往还配上“神已降临”、“觉醒之时”之类中二度爆表的短语。
这些涂鸦做工粗糙，毫无美感可言，与凌一凡那几次（虽然坑爹）但至少效果惊人的“能力展现”截然不同，更像是拙劣的模仿和刻意的哗众取宠。
紧接着，一些小规模的、人为制造的“神迹”开始冒头。
某老旧小区公告栏贴出通知，声称小区内的观赏水池一夜之间“圣水涌现”，能包治百病，号召居民前来取用。结果物业调查发现，是几个小年轻半夜偷偷往池子里倒了几大桶矿泉水掺香精，还被监控拍了个正着。 某条小巷深处被摆上几根蜡烛和水果，有人声称夜间看到“鬼火”和“漂浮的贡品”，引来围观。最后查明是有人用鱼线吊着苹果，下面用手电筒照玻璃纸搞出的拙劣光影效果。 甚至有人匿名在论坛发帖，自称是“绿化侠”的弟子，掌握了初步的“生命能量”，可以付费为网友家的盆栽进行“开光催旺”。
这些低劣的模仿和恶作剧，借助“都市传说”的热度，一下子吸引了大量的眼球和讨论。虽然大多数明眼人都能看出其虚假和可笑之处，但架不住猎奇者众，一时间真真假假的消息混杂在一起，搞得乌烟瘴气。
论坛和社群的画风也开始悄然改变。
“又来了又来了！这次是‘圣水’！能不能有点新意？” “这些模仿犯真是够了，拉低了我们整个神秘事件圈的格调！” “我就说之前那些也是炒作吧？你看，现在原形毕露了！” “@猫王@绿化侠 出来管管啊！有人砸你们招牌呢！” “散了散了，估计都是一伙人搞的营销，没劲。”
凌一凡看着这些新出现的乱象和评论区风向的转变，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的调味罐。
一方面，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些模仿犯的出现，完美地起到了“混淆视听”的作用。大众的注意力被这些更频繁、更低级、也更容易被拆穿的“神迹”所吸引，反而让他之前造成的那些真正无法解释的事件，显得不再那么突兀和引人注目。人们开始倾向于将之前的事件也归为“高级一点的炒作”或“尚未被拆穿的骗局”。
他就像混进了一群咋咋呼呼的假猴子里的真猴子，反而没那么显眼了。
但另一方面，一种新的、更加隐晦的焦虑感开始滋生。
这些模仿行为，虽然拙劣，却像是在稀释和污名化真正发生的事情。
那种初看论坛时被围观、被讨论的恐惧，渐渐转化成了一种微妙的……憋屈。
就好像自己辛辛苦苦（虽然并非本意）完成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作品，还没来得及害怕，就有一群小丑冲上来，在上面胡乱涂抹，然后嚷嚷着“看！这就是艺术！我们也会！”，最后导致所有人都觉得这整面墙都是鬼画符，根本没人在意最初的那笔到底有多么惊人甚至可怕。
他的能力是真实的，带来的困扰和代价是血淋淋的。但现在，在公众的认知里，这一切正在被降格为一场闹剧，一场廉价的炒作。
甚至，他还有点担心——如果冷月或者她背后那个似乎维护着某种规则的组织，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模仿犯，会不会一怒之下进行无差别清理？自己会不会被这些猪队友牵连？
“凡哥！你看新闻了吗？”王大锤又举着手机凑了过来，这次表情不再是纯粹的兴奋，而是混合着愤怒和失望，“居然有人假冒‘绿化侠’和‘美少女战士’！太可恶了！这简直是对英雄的亵渎！”
他挥舞着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圣水”事件被揭穿的新闻。
“我就说怎么感觉能量场变浑浊了！原来是这些家伙在搞鬼！”王大锤愤愤不平，仿佛自己的信仰被玷污了，“他们根本不懂真正的力量有多么崇高和伟大！”
凌一凡看着王大锤那副“正统信徒”谴责“异端”的架势，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极其荒诞的念头：也许，在这些模仿犯的衬托下，王大锤这个中二病，反而成了最坚定相信“真实超自然”存在的人？
这世界真是疯了。
他叹了口气，关掉手机上的论坛页面。
混乱的浪潮已经掀起，真与假的界限正在变得模糊。
他这个小范围的“人形BUG”，似乎暂时安全了。
但却被裹挟进了一个更大、更荒唐的、由谎言和模仿构成的漩涡里。
这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凌一凡自己也说不清了。他只知道，这潭水，被这些模仿犯搅得越来越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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