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板长舒一口气,走过来,一巴掌重重拍在王强的肩膀上,咧着嘴大笑:“好小子!真他妈有你的!明天起,你不用自己干了,我给你派两个徒弟,你就是这工地的电工组长!”
那一刻,远在豫州师范学院图书馆里打印入学资料的陈景明,脑海中突然一阵轻微的刺痛。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那个熟悉的标签系统界面浮现出来,代表王强的那个标签,不再是之前灰白闪烁的“工地游魂”,而是变成了一团稳定燃烧的微红色火焰,上面清晰地烙印着六个字——【技术自学者·正在扎根】。
他正准备去缴费,一转身,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K307次列车上的列车长吴阿姨,她换下了制服,穿着便装,正在图书馆入口处做志愿者,负责检票。
“阿姨?”陈景明惊喜地叫了一声。
吴阿姨也认出了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她把他拉到一边,从旁边的保温桶里倒了一杯热豆浆递给他:“来图书馆办入学手续?我就住这附近,退休了没事干,来这儿帮帮忙。孩子,看你气色比在火车上好多了。”
陈景明接过温热的豆浆,心里一暖:“谢谢阿姨。那天……谢谢您。”
“谢什么。”吴阿姨的笑容里添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她压低了声音,“那天在车上,听你说,你要去豫州师范学院,要改自己的运……我这几天心里总不踏实,托人查了查当年的档案。”
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儿子,当年被骗去的那所野鸡大学,后来被取缔合并,最后挂靠的就是你现在要去的这所学校的前身。”
陈景明感觉手里的豆浆杯猛地一沉,整个人如遭雷击。
“骗子专门挑我们这种家庭的寒门孩子下手,”吴阿姨的眼圈红了,“因为你们把‘希望’这两个字,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所以才最好骗。”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塞进陈景明手里,“这是我儿子当年那张学生证的复印件,上面有他最后一张照片。你拿着,就当是个提醒。别走他的老路,千万别。”
陈景明攥紧了那张冰凉的纸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平生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要主动调用那个诡异的系统。
他闭上眼,用意念死死凝视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纸片。
没有剧痛,只有一股冰冷的洪流涌入脑海。
五个黑色的大字缓缓浮现——【被窃取的人生】。
那五个字只停留了一秒,就像一块被重锤击中的玻璃,轰然碎裂,化作漫天飞灰,消散不见。
陈景明猛地睁开眼,他明白了,有些窟窿,光靠遗忘是填不上的,必须由活着的人,回来亲手打上补丁。
同一时间,京城,北大宿舍。
李娟正在整理床铺,她昨天刚用从老家带来的土布枕套换上了新买的枕芯,那上面有妈妈亲手绣的麦穗图案。
可现在,那个枕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包装还没拆的宜家纯棉枕套,简约的灰色格子。
“李娟,我帮你换啦。”对铺那个家在上海的室友笑着说,她晃了晃手里的香奈儿五号香水,“不是嫌弃你的旧枕套不好看,只是我们宿舍的风格要统一嘛。而且,我们将来都是要进投行、去顶级律所的,细节决定阶层,不是吗?”
李娟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那个宜家枕套塞进了柜子深处。
当晚,她没有去公共澡堂排队,而是在宿舍的独立卫浴里,用冰冷的自来水冲洗着头发。
水流声中,她打开了那个旧MP3,播放自己录下的第一段“城市独白”。
听着自己那压抑而倔强的声音,一个念头突然像闪电一样划过脑海:既然那张被全村人视为荣耀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可以被我撕碎,那么,人生的规则,为什么不能被我重写?
她关掉水,擦干头发,翻出了用第一笔奖学金买的电子词典。
她没有登录自己实名的BBS账号,而是用电子词典的匿名上网功能,在学校论坛的“新生交流区”里,注册了一个新ID:“麦田编号003”。
然后,她敲下了第一篇帖子的标题——《县城女孩防掉队终极指南(持续更新)》。
帖子里,她没有谈论哲学与理想,只写最实际的东西:如何用最少的材料通过助学贷款申请;开学季,学长学姐推销的电话卡、学习资料里有哪些是消费陷阱;文科院系里,哪些教授的课是真正的思想宝库,哪些课代表手里的复习资料才是期末的“硬通货”……
发完帖子,她盯着屏幕上“发布成功”的提示,久久没有动弹。
她仿佛能看见,在屏幕的另一端,有无数双和她一样,来自小镇、来自县城、充满迷茫又渴望扎根的眼睛,正穿透冰冷的数据,朝她望过来。
而在豫州,另一场“重写”也在悄然发生。
市职业技术学校,家政班的第一堂实践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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