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祈愿结界,如同暴风雨中唯一的光明孤岛,顽强地悬浮在万灵谷上空,抵御着外界愈发深沉粘稠的黑暗魔气。结界内,温暖的光芒如母亲的手,抚慰着每一颗濒临绝望的心灵,修复着残破的躯体和摇摇欲坠的战意。修士们盘膝而坐,贪婪地汲取着结界内被愿力净化过的稀薄灵气,试图恢复一丝法力;妖族战士们则匍匐在地,感受着那源自万灵血脉深处的共鸣与滋养,低吼着积蓄力量。鬼谷子、九天小红、无头鬼、鹰天骄、胡老三、虎霸天、狼占山……所有尚存一息的伙伴,都围拢在阵眼废墟的边缘,目光死死锁定在那片金色愿力海洋最核心、也是最黯淡的区域——王青城倒下的地方。
他依旧如同破碎的布偶,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下冰冷碎裂的符文,在愿力金光的浸润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灵性在挣扎,但远不足以修复。万仙册依旧黯淡,躺在他手边,封面沾染着暗红与金色交织的血迹。他周身的气息,在浩瀚愿力的包裹下,不再继续消散,但那游丝般的生命力,依旧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徘徊,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绝。
然而,在他意识沉沦的那片无边黑暗深渊中,变化正在发生。
那一点由无量功德和众生愿力引燃、自先天真灵萌发的金色微光,起初只是本能地维系着最后的生命之火,抵御着魔莲毁灭意志的侵蚀。但随着外界愿力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涌入,这片死寂的黑暗开始被驱散。金光不再仅仅是微光,而是化作了一条涓涓细流,继而是一片荡漾着温暖波光的金色湖泊,在这意识的绝对虚无中,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方小小的“净土”。
王青城破碎、迟缓的意识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开始向着这片金色湖泊汇聚。那些模糊、遥远、即将彻底湮灭的记忆画卷——兄弟们的笑脸,北境的山川河流,万灵府初创时的筚路蓝缕,一次次浴血奋战的场景,守护的誓言……仿佛被金色的丝线重新串联、修复,变得清晰起来。
但,这仅仅是开始。
当他的意识核心,那点先天真灵,彻底被这片由自身功德与众生愿力共同构筑的金色湖泊包裹时,异变陡生!
“咔嚓——”
仿佛某种亘古存在的枷锁被打破了。又像是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印记,被最纯粹的生命祈愿与守护信念所激活。
金色湖泊的中心,那点先天真灵,猛地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这光芒并非向外扩张,而是向内……坍塌、凝聚、溯源!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古老到超越时空界限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轰然冲入了王青城近乎空白的意识之中!
“呃啊——!”
即便是在濒死的昏迷中,王青城也发出了一声无声的灵魂嘶吼。那感觉,就像是将整个宇宙的诞生与寂灭,压缩在一瞬间,强行塞入一个凡人的脑海。剧烈的痛苦远超肉身崩毁、魂魄燃烧,那是生命层次跃迁、本质认知被强行重塑带来的、源自存在本源的剧震!
无数的画面、声音、法则感悟、时空碎片……纷至沓来:
他“看”到了……无垠的混沌,鸿蒙未判,天地未开。一道灵光于混沌中孕育,秉先天清灵之气而生,是为……仙童。非神,非圣,而是伴随大道显化、记录诸天法则运转、维护寰宇初定秩序的先天之灵。
他“看”到了……自己,或者说,是前世身为仙童的“他”,身着星月道袍,立于一座横跨虚无的虹桥之上,脚下是万千初生的世界,如同泡沫般生灭。手中捧着一卷非金非玉、闪耀着先天道纹的宝箓,淡漠地注视着下方一个刚刚经历过“大破灭”、正在重演地水火风、重构阴阳五行的小世界。那是……北境所在的这个修真大世界,在无数纪元前的一次轮回。
他“看”到了……仙童的职责:观察,记录,维持“秩序”的运转。世界的生灭,文明的兴衰,种族的更迭,在仙童眼中,不过是大道循环的一部分,如同四季轮转,枯荣交替,冷漠而必然。他见过太多世界的诞生与终结,太多英雄的崛起与陨落,太多文明的辉煌与废墟……最初或许还有一丝波澜,但无尽的时光早已将一切情感磨砺得如同冰冷的玉石。
他“看”到了……变故的发生。一股源自混沌之外、代表着“绝对寂灭”、“终末归无”的黑暗意志——亦即如今这魔莲母体所代表的恐怖存在——其力量开始渗透这片星域。数个临近的世界在无声无息中被吞噬,化为虚无。仙童奉命前往查探,却在一次遭遇中,被一丝极其微弱的寂灭意志边缘扫过。尽管他凭借强大的先天本源击退了那丝力量,但其蕴含的、与维护“秩序”的仙道法则截然相反的“终极无序”与“存在抹杀”概念,却在他完美的仙灵道心上,留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
他“看”到了……这道裂痕,让他第一次对自身秉持的、冷漠的“秩序”产生了质疑。仅仅是观察和记录,在这种足以覆灭整个宇宙星河的终极黑暗面前,有何意义?当一切都归于虚无,所谓的秩序,不过是寂灭前短暂的昙花一现。他开始思考“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世界本身的存在,更是生活在这些世界中,那些渺小、短暂,却拥有着炽热情感与顽强意志的……生灵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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