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战后余烬
硝烟像挥之不去的幽灵,灰白色的烟缕缠绕在黑山坳的棱堡、工坊与矮墙间,连呼吸都带着硫磺与焦糊混合的刺痛感。村东头的空地上,二十七座新坟沿着冻土整齐排开,坟头木碑被北境的寒风冻得发脆,炭笔字迹在风里渐渐模糊,雪粒落在碑面上,又被风卷着,在坟前堆起薄薄一层白霜。林烨站在王二柱坟前,指尖轻轻抚过木碑上歪斜的刻痕,指腹蹭过粗糙的木纹,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长眠的少年 —— 这孩子三天前还攥着新淬火的弩箭,凑到他跟前追问 “能不能扎透蛮子厚盾”,眼里的光比熔炉里沸腾的钢水还亮,如今却连开春见娘的约定都没来得及兑现。
“少爷……” 忠伯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寒风掀着他破旧的棉袍下摆,像面褪色的旗子在抖动。老人枯瘦的手紧紧抓着粮囤木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掀开木盖时,手臂止不住地颤抖。发黑的杂粮混着草籽从指缝间簌簌滑落,落在囤底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漏了底的沙漏在无声倒计时。粮仓旁的雪地里,几株冻蔫的野草从裂缝中探出头,却被寒风压得贴在地面,连一点生机都看不见。林烨转头看向粮仓角落,那几袋印着山鹰部标记的野菜干被压在杂粮下方,他弯腰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袋子上的针脚 —— 萧月瑶昨夜冒雪送来时,雪粒子打在她的披风上 “簌簌” 作响,她只站在粮仓外说了句 “先紧着孩子”,便裹紧披风消失在风雪里,他不用问也知道,山鹰部自己的粮草未必充裕,这份情重得让人心头发沉。
“萧首领送来的这些,您清点过了吗?” 林烨直起身,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指尖却仍残留着野菜干袋子粗糙的触感。风卷着雪粒打在他脸上,像小刀子在割,他却连皱眉都没动 —— 比起死去的兄弟,这点冷算什么。
“数了,” 忠伯叹了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袖口的补丁蹭过布满皱纹的脸颊,留下一道浅痕,“够三十个孩子吃五天。可咱们这儿,光孤儿就有四十六个啊。” 他说着,又伸手扒拉了一下粮仓里的杂粮,看着那些混杂的草籽,眉头拧成了 “川” 字。粮囤顶的积雪不时 “簌簌” 落下,砸在老人的肩头,很快融化成水,渗进棉袍里。
林烨沉默片刻,喉结动了动,突然开口:“忠伯,您去把我房里那袋精米取来,掺进杂粮里煮成稀粥。” 他说着,抬手按了按腰间的佩刀,冰凉的刀柄让他稍稍冷静 —— 那是从帝都带出来的最后一点精米,这几天他只靠干饼充饥,可一想到远处修陷坑时,伤员们忍着疼把铁刺往冻土里根扎,雪地里还留着他们滴下的血珠,怎么也做不到独自享用。
“那怎么行!” 忠伯急忙摆手,手背的青筋因激动而凸起,“您这几天只啃干饼,嘴唇都裂了,再把精米捐出去,身子哪扛得住!” 他说着,目光落在林烨冻得发红的耳尖上,满是心疼 —— 自从来了黑山坳,这位曾经的帝都贵公子,就没享过一天福。
“我没事。” 林烨打断他,目光越过忠伯的肩膀,落在远处正在修陷坑的赵铁柱身上,抬手朝着那个方向指了指,“兄弟们都在咬牙扛,我这个首领,没资格搞特殊。” 风裹着他的声音,吹向远处,恰好落在赵铁柱耳中。
赵铁柱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走了过来,裤腿上的血痂冻得发硬,每走一步,左腿都微微向外撇着,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他走到林烨面前,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掌心的污渍蹭在颧骨上,却咧嘴露出一抹笑容,露出沾着血渍的牙齿:“首领,陷坑修得差不多了,就是铁刺不够用,剩下的得等工坊那边重新淬炼。” 他说着,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指节泛白 —— 工坊的炉火昨夜就快灭了,铁匠们是靠烧木头才勉强维持,他心里满是愧疚,要是铁刺再多些,防守时或许就能少牺牲几个兄弟,王二柱也未必会……
林烨看出他眼底的自责,上前一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力量透过衣料传递过去:“我知道了。对了,兄弟们的伤怎么样?陈胥那边的草药还够吗?” 他刻意转移话题,不想让赵铁柱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不远处的伤兵营里,传来伤员压抑的痛哼声,混着寒风,听得人心头发紧。
“够是够,就是疼得厉害。” 赵铁柱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脸上的愧疚淡了些,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想起方才换药的场景,嘴角又扬了扬,“方才小三子换药时还跟我喊,说等伤好了,要第一个去蛮族的补给点‘借粮’,替二柱他们报仇呢!” 他说着,还模仿着小三子咬牙切齿的模样,惹得林烨也微微勾了勾嘴角。雪地里的阳光突然亮了些,却没带来半分暖意,只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提到王二柱,气氛又瞬间沉了下来。这时,萧锐拖着受伤的左臂缓步走来,左臂被布条紧紧绑在胸前,袖子上的血迹冻成了硬壳,每走一步,受伤的胳膊都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显然牵动了伤口。他身后的雪地上,留着一道浅浅的拖痕,是受伤的胳膊蹭出来的。走到林烨面前,他右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泛着冷光的铜牌,铜牌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渍,他抬手将铜牌递向林烨,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林首领,这是从蛮族传令兵身上找到的。为了这块牌子,我们折了六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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