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慕无宸和好这些时日，云芷儿总觉得他待自己太过温柔。
每日嘘寒问暖不说，连她故意使小性子也都笑着纵容。
这般好脾气，反倒让她有些怀念从前那个霸道的他。
她还是更喜欢他之前那霸道劲儿。
正托着腮出神时，画扇匆匆进来禀报：“娘娘，太后召见，轿辇已在宫门外候着了。”
*
慈宁宫内，云芷儿身着一袭水碧色云纹锦缎大氅，发间随意簪着支素白玉簪，步履从容地走进殿内。
她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萧太后慢条斯理地拨着手中的佛珠，既不说免礼，也不唤她起身。
若是寻常妃嫔，此刻定要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敢动弹。
可云芷儿岂是寻常妃嫔？
她见太后半晌不语，便自顾自直起身来，还顺手理了理衣摆。
萧太后握着佛珠的手一顿，心下越发不悦，却终究没让她重新见礼，只冷着脸任她立在殿中，故意晾着她不作理会。
慈宁宫内一片沉寂，唯有更漏声声滴答。
两人相对无言，云芷儿见太后半晌都不理会自己，心下甚是无语，这老太太既不说明来意，也不让她落座，难不成是要与她相看两厌到天黑？
她不再多思，直接问道：“太后娘娘召见臣妾，不知有何指教？”
太后这才缓缓抬眼，目光冷冽：“哀家今日去坤宁宫，方知贵妃不仅对皇后动手，还害得她失了凤印。贵妃当真好本事。”
云芷儿心下暗忖：这老太太又是唱的哪出？
先前不由分说便用柳条责打她，后来得知她劝止和亲之事，又主动示好让她常去慈宁宫走动。
如今这是又要来替皇后撑腰？
“是皇后先动臣妾的奴婢在先。”她语气生硬地回道，“臣妾不过是依礼回敬罢了。”
萧太后将茶盏往案几上重重一顿：“不过是个卑贱奴婢，也值得你对当朝国母动手？真是言行无状！”
“若不是豆蔻，臣妾早已死在国公府了。所以在臣妾心里，她从来就不是普通的奴婢。”
云芷儿站得双腿发酸，心下愈发不耐，若不是顾及她是慕无宸的生母，她早就找座位坐下了，何须在此听这些无谓的训斥？
“目无尊长！”太后听她言语间竟带着不耐，顿时觉得这丫头实在不成体统。
今早特意遣人去坤宁宫交代宫宴事宜，却见皇后神色黯然地道已无权过问，这才知晓皇帝竟将六宫之权交给了淑妃。
“皇帝真是把你娇纵得不知天高地厚！”太后指尖直指云芷儿，“连哀家都敢顶撞，看来是真该好生学学规矩了。”
“来人啊，将她带下去……”
来人来的是慕无宸。
他踏入殿内，先是扶云芷儿坐下，而后对太后道：“太后误会了。皇后之事贵妃全然不知情，是朕独断专行。”
“至于贵妃……”他转头看向正揉着膝盖的云芷儿，“她素来胆小，太后这般大动干戈，仔细吓着她。”
萧太后一时语塞，怎么，她是纸糊的不成？
更让她心寒的是，亲生儿子开口便是疏离的“朕”与“太后”，连声“母后”都不愿唤。
她前脚刚将人传来，他后脚就急匆匆赶到，这般紧赶慢赶的，莫非真以为她会把这娇滴滴的人儿给生吞了不成？
但还是强压着怒意解释道：“方才她言语间略失恭敬，哀家虽心中不豫，但也不愿重罚。”
“不过是想让她去佛堂抄几日经，静静心罢了。总不好让外人看了笑话，说咱们苍漓的后妃连规矩都不懂。”
慕无宸站在芷儿前面：“规矩就不必教了。她的规矩都是朕亲自教导的，朕觉得甚好。”
他反问道：“朕倒是好奇，太后方才说了什么，竟让素来最守规矩的贵妃都出言冒犯？”
随即意味深长地看向太后：“况且贵妃那样绵软的性子，平日里说话都不高声。”
“能把这样一只小兔子都逼得竖起耳朵……太后觉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太后气得直揉额角：“皇帝这般纵容，迟早要把她宠得目空一切，届时仗着你的势，怕是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
“她仗的确实是朕给的势。”慕无宸负手而立，“正因如此，她自然有资格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若是有人敢置喙，便是在打朕的脸，质疑朕的决断。”
说罢示意宫人先送云芷儿回宫，自己留在殿内。
待那抹碧色身影远去，他将当年真相缓缓道来，从中毒失明被她所救，到因救他而被误会私会外男挨了家法，再到高烧不退险些被活埋的往事。
“母后，请您往后莫再为难她。若非当年她出手相救，这世上早已没有儿臣，更不会有今日母后安坐太后之位训诫她的机会。”
“因此儿臣会护她一世周全，前尘无忧。”
萧太后听完这番往事，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当真是她……救了你？这些年来你画了又画、寻了又寻的人，与贵妃……原是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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