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沉思良久,忽然道:“此计甚善。但...你如何得知左贤王暴虐?”
阿娇早有准备:“张沐使匈奴前,曾与阿娇详谈匈奴风土人情。这些...都是他告诉阿娇的。”
她并未说谎,只是未说全——这些是张沐密信中透露的。
景帝颔首:“张沐忠心可嘉。”
计划已定,接下来便是人选。
出乎阿娇意料,刘彻竟主动推荐一人——淮南王刘安之女刘陵。
“陵姐姐聪慧美丽,通晓诗书,必能胜任。”刘彻在景帝面前侃侃而谈,“且淮南王素有贤名,其女身份尊贵,左贤王必不会起疑。”
阿娇心中疑云丛生。刘陵此女,她前世有所耳闻,工于心计,长袖善舞。刘彻推荐她,意欲何为?
更让她意外的是,王夫人竟也赞成此议。
“陵翁主才貌双全,确是上佳人选。”王夫人温婉笑道,“且淮南地远,若能借此与朝廷亲近,也是美事一桩。”
事出反常必有妖。阿娇命人细查,果然发现端倪——刘陵之母与王夫人是远亲,且刘安近年来与赵国往来密切。
“原来如此。”馆陶公主得知后冷笑,“王氏这是要拉拢淮南王,扩充势力。”
阿娇却觉得不止如此。她想起前世刘安最后以谋反被诛,难道此时就已有了异心?
四月朔,刘陵入京。
这位淮南翁主果然名不虚传,不仅容貌秀丽,更难得的是谈吐不俗,见识过人。连窦太后见了都称赞:“此女...不凡...”
然而阿娇在她眼中看到了与刘彻相似的深沉——那不是少女该有的眼神。
更让阿娇在意的是,刘陵入京当日,就秘密会见了王信。而次日,她又去东宫拜访了太子刘荣。
“她在布局。”张沐的信适时送到,“据沐探查,刘陵与赵国、淮南皆有联系。此次和亲,恐是其父刘安与赵王的共同谋划。”
信的最后,张沐写道:“匈奴内部有变,左贤王地位不稳。若此时和亲,或可助其巩固势力。望翁主慎之。”
阿娇焚信沉思。原来这和亲背后,牵扯着这么多势力。
她忽然想起刘彻那日的承诺——“彘儿不会让姐姐去匈奴的”。
难道他早已看穿这一切?
四月中旬,和亲之事敲定。刘陵被封为“平安公主”,择日远嫁。
饯行宴上,刘陵举杯向阿娇敬酒:“久闻姐姐芳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阿娇回礼:“妹妹为国远嫁,才令人敬佩。”
“陵儿有个不情之请。”刘陵忽然道,“此去塞外,不知何时能归。临行前,想向姐姐讨个念想。”
“妹妹想要什么?”
“听闻姐姐琴艺超群,想求姐姐一曲,以慰乡思。”
众目睽睽之下,阿娇无法推辞,只得应下。
琴声起时,满座皆静。阿娇奏的是一曲《幽兰》,清越悠扬,暗含孤芳自赏之意。
刘陵凝神细听,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曲毕,她轻声道:“姐姐此曲,让陵儿想起一句诗: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
阿娇心中一震。这是《淮南子》中的句子,刘陵在此引用,是在暗示什么?
宴散后,刘彻悄悄拉住阿娇:“姐姐可知刘陵为何指名要听《幽兰》?”
“为何?”
“因为这是左贤王最爱的曲子。”刘彻低声道,“她这是在向匈奴示好。”
阿娇蹙眉:“你如何得知?”
“彘儿自有消息来源。”孩子微微一笑,“姐姐现在可信彘儿了?”
阿娇看着他,忽然问:“刘陵远嫁,对谁最有利?”
“自然是对推荐她的人。”刘彻答得坦然,“彘儿在宫中势单力薄,需要助力。”
“所以你与刘陵...”
“各取所需。”刘彻截住她的话,“她得名分,彘儿得淮南王这个人情。”
如此直白的承认,反倒让阿娇不知如何接话。
刘彻忽然正色:“但彘儿对姐姐,绝无利用之心。”
“哦?”
“因为彘儿知道,真心才能换真心。”他仰头看她,眼神清澈如初,“姐姐是彘儿在这深宫中,唯一不想算计的人。”
阿娇怔住了。这一刻的刘彻,又变回了那个四岁的孩子。
是演技太过精湛,还是确有几分真心?
她分不清。
五月端阳,平安公主的车驾在万众瞩目中离开长安。送亲的队伍绵延数里,旌旗招展。
阿娇站在城楼上,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
云袖低声道:“翁主,张公子有信来。”
信很短,只有一句话:“匈奴内乱将起,平安公主恐难平安。”
阿娇将信纸揉成一团。
她忽然明白,在这场和亲大戏中,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每句话都藏着机锋。
包括那个口口声声说不会算计她的刘彻。
风起,吹动她腰间柳枝。
阿娇望向未央宫的方向,目光渐冷。
既然人人都戴着面具,那她也该好好演这出戏了。
毕竟,这一世的陈阿娇,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痴情女子。
她是归来复仇的凤凰,必将在这未央宫中,燃起燎原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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