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百叶窗半掩着,窗外传来隐约的车流声,还有远处工地打桩机的闷响,这是城市永恒的背景音,林溪听了五年,早该习惯了。
可今天,那声音里像是掺了别的东西。
不是真的声响,更像是某种震动,贴着颅骨内侧嗡嗡作响。 自从三天前碰了那个黄铜罗盘,这 “低语” 就没停过。
林溪捏紧了手里的修复针,针尖细得像根头发丝。她蘸了点调好的矿物颜料,颜料是按古籍记载配的,青灰色,和茶盏的釉色几乎融为一体。指尖稳住,针尖慢慢凑近裂痕边缘 —— 还差一毫米。
“砰!”
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个闷雷。
视野猛地天旋地转,工作室的暖光瞬间被抽走,眼前涌进一片惨绿的幽暗。冰冷的海水带着铁锈和咸腥味儿,疯狂往嘴里灌,喉咙被呛得生疼,窒息感像只手死死攥住了肺。耳边全是金属撕裂的尖啸,“咯吱 —— 咯吱 ——”,像是船板被巨力掰断,震得耳膜发颤。
哭喊声响成一片,有男人的嘶吼,女人的啜泣,还有孩子尖利的哭叫。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特别响,凄厉得变了调,穿透所有噪音扎进脑子里:“孩子…… 罗盘…… 拿好…… 活下去!”
“呃!”
林溪猛地向后踉跄,后背狠狠撞在工作台上。工具盒 “哗啦” 一声翻倒,镊子、刮刀、不同型号的砂纸撒了一地,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手里的修复针早飞了,不知道落在哪儿。
她扶着工作台喘气,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浸湿了鬓角的碎发。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 地撞着肋骨,像是要跳出来。
幻觉退得和来时一样快。
眼前还是熟悉的 “拾遗斋”,暖黄的灯光,空气中飘着木料、鱼鳔胶和旧物件特有的沉静气味。那件青瓷莲瓣碗好好地躺在软垫上,釉面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
只是…… 裂痕旁边多了道新的划痕。
细细的一道,白亮刺眼。是刚才失控时,指尖带倒的镊子尖划的。那道划痕像道疤,刻在千年的瓷釉上,也像根针,扎进林溪眼里。
她伸出手,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不是气的,是怕。
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稳。修复这行,拼的就是手上的准头和心里的静气。可现在,那该死的 “低语” 像把凿子,正一点点凿开她的控制力。
“不……” 她低声喃语,声音干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指尖轻轻拂过那道新划痕,冰凉的瓷面传不来半分安稳。她修了那么多旧物,补过战争留下的弹孔,粘过失火后焦黑的碎片,可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像件被摔碎的瓷器,连拼凑都做不到。
工作室的电话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安静里炸开,像 “低语” 有了实体。林溪吓得一哆嗦,差点跳起来。她定了定神,深吸三口气,才伸手拿起听筒。
“喂?拾遗斋。” 声音里的疲惫藏不住,像蒙了层灰。
“小林啊,是我。” 电话那头的男声温润清朗,带着点关切,“新京大学历史系的周教授。那件莲瓣碗,还顺利吧?没给你添什么麻烦?”
难道是委托人?林溪的目光又落回那道白亮的划痕上,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她咽了口唾沫,逼着自己放平语调:“周教授您好,碗…… 挺好的,正在处理,一切顺利,您放心。”顿了顿,她赶紧补充:“就是…… 有个小细节得再确认下,可能要延后几天。”
“哦?这样啊……” 周教授的声音里滑过一丝失望,很淡,但林溪听出来了。不过很快就变成了理解,“没事没事,你做事我一向放心,按你的节奏来。老物件嘛,谨慎点好。那就麻烦你了。”
“应该的,周教授。” 林溪的声音发飘,挂了电话,肩膀一下子垮了。
愧疚感像块湿抹布,沉沉地压在心上。她不光辜负了信任,还糟践了自己的饭碗。那道划痕就在那儿,像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嘲笑着她的无能。
整个下午都难熬,“低语” 成了背景音,时强时弱,总在耳边嗡嗡叫。有顾客拿来面唐代的铜镜,问她能不能修复边缘的锈蚀,林溪盯着铜镜上斑驳的花纹,听着对方的话,却像隔着层水,抓不住重点。
“林师傅?” 顾客碰了碰她的胳膊,“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林溪才回过神,扯出个僵硬的笑:“没事,昨晚没睡好。您这镜子没问题,一周后来取就行。”
送走顾客,她坐在工作台前,看着散落的工具,突然没了力气。
林溪躺在工作室隔间的单人床上,身体累得像灌了铅,脑子却清醒得很。黑暗把感官放大了,那 “低语” 也更清晰了。
它在耳边游弋,像条冰冷的蛇,吐着信子,滑溜溜的。它钻进脑子里,把白天的片段搅得乱七八糟。周教授的声音好像变了调,带着股阴冷的回响;刚才那个顾客的脸在黑暗里模糊起来,只剩下张嘴,无声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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