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浓重腥锈味的污水浸透了林溪的每一寸衣物,寒意刺骨,几乎要冻结她的血液。她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将那扇锈蚀沉重的金属格栅撬开一道足以容身的缝隙,狼狈不堪地从那令人窒息的排污管道中爬了出来。
身体脱离狭窄管道的束缚,但精神上的枷锁却在瞬间收紧。
她半跪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尚未看清周遭环境,一股远比之前任何地方都更庞大、更纯粹、更古老的精神威压便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撞向她意识深处。
脑海里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在搅动,伴随着低沉如远古巨兽咆哮的轰鸣,一下,又一下,富有节奏地撞击着她的理智壁垒。那是“低语”的源头,是无数冰冷、漠然、充满非人恶意的意识碎片汇聚成的洪流。视觉开始失控,眼前的景物像是被打碎的镜子,呈现出扭曲、重影的恐怖景象,左耳的尖锐耳鸣几乎要刺穿她的鼓膜。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望向这片空间的中心。
然后,她屏住了呼吸。
这里是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天然溶洞,穹顶高耸,没入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而洞窟的中央,取代了钟乳石柱的,是一个由无数粗大、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能量导管纠缠、盘绕、汇聚而成的巨大装置。
它像一颗活着的、搏动着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心脏。
装置以缓慢而沉重的节奏搏动着,每一次收缩与扩张,都引得那些幽蓝导管内的光芒如血液般奔流涌动,同时释放出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能量涟漪。低沉的轰鸣声伴随着每一次搏动扩散开来,震得她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也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栗。
这就是核心。不仅是这个秘密基地的能量核心,更是那弥漫在整个深渊母巢中,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低语”最强烈的源头!
那些粗壮的幽蓝导管,如同巨树的根系,一部分深深扎入下方的岩石地脉,仿佛在汲取着大地的生命;另一部分则如同叛逆的枝干,扭曲着刺向上方的虚空,连接着那片令人不安的黑暗,似乎在向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输送着能量,或者……接收着来自彼端的指令。
空气中弥漫着高压静电特有的臭氧味,混杂着一种深海般的、无边无际的压迫感,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林溪的“共感”能力在这里几乎成了催命符。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叶脆弱的扁舟,被抛入了这片由纯粹恶意和冰冷能量组成的狂暴海洋。无数杂乱无章的痛苦、绝望、疯狂的记忆碎片,夹杂着更加古老、更加漠然、属于非人存在的意识流,试图撕开她的心理防线,将她同化,将她拖入永恒的冰冷虚无。
“……不能在这里出丑……”她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肉体上的尖锐痛楚来唤醒逐渐模糊的意识。她必须找到对抗这无处不在的精神污染的方法,否则,根本不需要“深渊之眼”的追兵动手,她就会先一步在这能量的脉动中彻底疯狂,成为这恐怖巢穴又一个无声的牺牲品。
她艰难地移动着视线,规避着直视那搏动的“能量心核”带来的直接冲击,仔细审视着这个核心区域。
洞窟的四壁布满了人工开凿和加固的痕迹,与天然的岩层诡异融合。一些平台和通道如同脚手架般依附在岩壁上,连接着那些延伸出去的幽蓝导管。远处,隐约能看到几个出入口,但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可能有重兵把守。
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能量核心装置的正下方。
那里有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像一个观测平台或者控制中枢。它被数层闪烁着不同光泽的能量屏障严密地隔离保护起来,外部还有厚重的、似乎是特制的玻璃幕墙。最关键的是,那里有着最密集的导管网络,无数幽蓝的能量流如同百川归海,最终都汇聚到那个平台之下的某个节点。
那里,一定是整个能量系统的关键枢纽!
或许,也是通往囚禁着陆沉母亲所在“深渊母巢”最核心区域的必经之路?甚至,可能存在着控制或影响这个庞大能量系统的方法?
这个发现让林溪精神微振,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力感。且不说那层层能量屏障和可能的物理守卫,仅仅是靠近那里,所需要承受的精神污染就是现在的她难以想象的。她现在连维持基本的清醒都极为勉强。
咚——嗡——
能量心核又一次强劲地搏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幽蓝的光芒骤然炽盛,将整个洞窟映照得如同鬼域。林溪猛地弯下腰,一阵剧烈的干呕,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视野中的裂纹残影几乎连成一片,将她的世界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能感觉到,那来自能量核心深处的“视线”……或者说,那个被称为“守望者”的本体那漠然的“注视”,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它并未刻意针对她,仅仅是其存在本身的无意识散发,就足以让她这样的感知敏锐者濒临崩溃。
同时,她残留的共感能力,也捕捉到了从不同方向传来的、更加清晰和接近的追猎者的精神波动。黎琛,或者与他同级别的猎杀者,正在逼近。她被畸变体精神尖啸触发的“污染信标”效应,在这能量核心区域,恐怕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一样显眼。
前有无法逾越的能量核心与恐怖低语,后有精锐的追兵。
她被困在了这片“脉动的深渊”边缘,意识在疯狂的临界点上摇摇欲坠。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找到一丝喘息之机,找到对抗这精神污染的方法,哪怕只是暂时的!
林溪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被严密保护的核心平台,视线艰难地穿透扭曲的空气和能量涟漪,试图在那片幽蓝的光芒与厚重的屏障之后,寻找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或者,希望。
她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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