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构筑的原料壁垒坚不可摧,如同一只无形巨手,死死扼住了清辞绣坊的咽喉。库存在一日日消耗,替代渠道的寻找进展缓慢且充满不确定性,绣坊内的空气压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每个人都在强打精神,但眉宇间的忧色却难以掩饰。
苏清辞一面指挥芸娘继续挖掘一切可能的零散货源,哪怕品质稍次也先拿下应急;一面与周娘子、芸娘紧急商讨,如何利用有限的、品质不一的库存,对现有订单进行设计调整,甚至开发一些更能适应现有材料的新颖小件绣品,以求维持运营,等待转机。
就在这内外交困、举步维艰之际,一辆风尘仆仆的青篷马车停在了绣坊门前。车帘掀开,一位身着石青色杭绸直裰、头戴同色方巾、作南方商人打扮的男子迈步下车。他面容轮廓分明,肤色微深,似是常年在外奔波,一双眸子锐利深邃,虽刻意收敛,仍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迫人气势。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目、却行动间透着精干气息的随从。
此时正值午后,店内客人寥寥。春桃正对着库存清单发愁,见有客至,连忙打起精神迎上前:“这位客官,您需要些什么?”
那商人目光在店内迅速扫过,掠过那些明显稀疏了不少的展架,最后落在春桃脸上,嘴角牵起一抹客套的笑意:“听闻贵坊绣品精美绝伦,连尚书千金大婚嫁衣都出自此处。在下姓寒,乃江南茶商,此次北上,想定制一批绣品作为往来礼品,不知贵坊可否接洽?”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江南口音,语气却自然流畅,仿佛真是为生意而来。
春桃一听是大单,精神稍振,忙道:“寒老板里面请,我这就去请我们东家。”
苏清辞正在后院与周娘子核对一批勉强购得的次等丝线的色差,闻听前店来了江南大客商,心中不由一凛。江南……这个敏感的地域在此刻出现,由不得她不多想。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走出。
来到前店,只见那自称寒老板的男子正负手而立,看似随意地观赏着墙上仅存的几幅绣品,目光却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绣面,看清每一针每一线的走向。
“寒老板。”苏清辞出声,语气平静无波。
那寒老板闻声转身,看到苏清辞的瞬间,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随即被完美的商人式笑容掩盖:“这位想必就是苏绣娘了?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寒老板过奖。”苏清辞微微颔首,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此人气度不凡,绝非普通行商,虽作商贾打扮,但那通身的沉稳与隐隐的威势,却与这身打扮有些格格不入。尤其是那双眼睛……她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
“在下欲定制一批绣屏与绣画,题材需高雅,寓意吉祥,用料务必上乘,工期可宽裕,但质量绝不能有丝毫含糊。”寒老板开门见山,提出的要求正是绣坊以往最擅长的那种高端定制。
若是往日,这无疑是雪中送炭。但此刻……苏清辞心中苦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承蒙寒老板看得起。只是近来坊内订单积压,且所需部分特定原料采购不易,恐难以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如期完成大批定制。不知寒老板所需数量几何?”
她在试探,既点明自身的困境,也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寒老板眉头微挑,似乎有些意外,又仿佛早已料到:“原料采购不易?以贵坊之声誉,竟也会为此所困?”他语气平淡,却像一根针,轻轻刺在苏清辞的痛处。
“京城百物汇集,然精品难寻,有时也得看机缘。”苏清辞含糊应对,目光紧盯着对方。
寒老板笑了笑,不再追问,转而道:“数量嘛,先定十幅中型绣屏,二十幅绣画吧。题材可由苏绣娘定夺,只要符合馈赠之宜即可。定金我可先付三成。”他报出的数字和条件极为优厚,甚至显得有些急切。
如此大的单量,在绣坊正常时期也需全力应对数月,更何况是现在?苏清辞心中的疑虑更深了。这寒老板,不像是在做生意,倒像是在……试探什么。
“寒老板如此爽快,小女子感激不尽。”苏清辞沉吟道,“只是如此大的数量,为确保万一,晚辈需先确认库内原料是否充足。请寒老板留下图样要求和联络方式,待晚辈核算清楚,三日内给您确切答复,如何?”
她没有立刻接下这看似诱人的订单,反而采取了谨慎的拖延策略。
寒老板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面上却露出些许遗憾:“哦?还要等三日?在下行程匆忙……也罢,苏绣娘做事严谨,是好事。”他示意随从取出一张名帖,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姓氏“寒”和一个城南客栈的地址。
“那在下便静候苏绣娘佳音了。”他拱手告辞,目光在转身离去前,又一次快速扫过略显空荡的店铺和角落里正在埋头整理一批颜色混杂丝线的芸娘,眼底神色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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