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知宁踩着藏书室木地板特有的轻响折返时，林钦言正静立在临窗的书架前。指尖捻着一本封面泛黄卷边的诗集，指腹细细摩挲过纸面沉淀的岁月纹路，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漫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晕开一层柔暖的光晕，睫羽投下浅浅的阴影，连周身的尘埃都在光柱里缓缓浮沉，整个人柔和得像幅被时光定格的静物画。
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不必回头便知晓来人是谁，缓缓转过身来，眼底盛着自然舒展的笑意，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关切：“回来了？刚才看你脸色透着点苍白，没什么不舒服吧？”
孙知宁心口倏地一暖，方才在走廊里翻涌的纠结与疑虑，像是被这直白又妥帖的关心冲散了大半，指尖的凉意都淡了些。但心底那团关于陈兰馨的疑云并未散去，她顺势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本页脚微微卷起的诗集上，语气刻意放得随意，像是随口提起：“没什么，许是藏书室通风不太好，突然有点闷。对了，刚才在卫生间碰到陈兰馨了，她倒是主动跟我搭了话，还说了些挺奇怪的话。”
林钦言翻书的动作蓦地顿了顿，指腹停在某一行诗句上，抬眼看向她时，眼底的笑意未减，只是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哦？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感情这回事，不用急着争输赢，论迹不论心。”孙知宁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温和澄澈的眼底找出一丝破绽，“我实在挺意外的，毕竟我和她之前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就算在同一个场合碰到，也只是点头之交，她怎么会突然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对了，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说起来也算是奇妙的缘分了。”她刻意加重了“奇妙的缘分”几个字，想看看他的反应。
他低低笑了笑，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底，抬手将诗集轻轻放回原位，书架上的书排列得整整齐齐，这本旧诗集归位时只发出一声极轻的响动。他转过身，完全面对着她，语气听不出半分异样，只透着几分坦诚：“确实是有点奇妙。”一想到这份“奇妙”的渊源终究是因自己而起，他的话音微微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快得让人无从捕捉。
这个欲言又止的答案让孙知宁愣了愣，心头的疑惑更甚，她追问道：“那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呢？”对于这个突然出现、还对自己说些模棱两可话语的陈兰馨，孙知宁心里除了几分警惕，更多的是按捺不住的好奇。
“那可真是有些离奇。”林钦言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那点褶皱像是落在宣纸上的墨痕，让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腹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抚上她的眉心，想要将那点郁结抚平。指尖的触感骤然传来，孙知宁下意识地僵了一下，身体微微绷紧，却不知为何，没有躲开。
林钦言的指尖感受到她肌肤的细腻与瞬间的僵硬，收回手时，语气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调侃：“怎么，这么在意我和她的相识？”他总觉得陈兰馨的出现，以及他们之间那段不算愉快的过往，不是什么适合此刻提起的话题，便想着顺势转移注意力。
只是他这刻意转移话题的模样，恰好被孙知宁看在眼里。她清楚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回避，心里的疑惑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了更大的涟漪，愈发觉得林钦言和陈兰馨的相识，绝不像他口中说的“奇妙”那么简单。
只是在林钦言老实交代之后，孙知宁便不由的笑出声。
“虽然过程比较离奇，但是还算在接受范围内。”
孙知宁有些不满，便说：“下次再当谜语人就锤你。”秀出自己的小拳拳，在她面前比划比划。
林钦言看着她举到自己面前的小拳头，指节圆润，带着点故作凶狠的娇憨，眼底的笑意瞬间漫了出来，连带着语气都染上了几分纵容：“好，下次不做谜语人，什么都老实交代，免得挨锤。”
他说着，伸手轻轻捏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温温的，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道。孙知宁的手腕下意识地挣了挣，没挣开，索性也就任由他握着，脸颊悄悄泛起一点热意。
“说真的，”她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切的感慨，“网上聊了大半年的网友，竟是同校，还得靠发小和闺蜜牵线才见面，这情节确实比电视剧还绕。”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底闪着好奇的光，“你们当初网上聊什么聊得那么投缘啊？总不能也是聊这些旧诗集吧？”
林钦言挑了挑眉，松开她的手腕，转而从书架上抽出另一本装帧素雅的书，翻到某一页递到她面前：“喏，当初就是因为这本诗集聊起来的。你看这首，当初你还在朋友中分享过。”
孙知宁低头看去，熟悉的诗句映入眼帘，是她大学时很喜欢的一首，没想到竟成了他和陈兰馨网上相识的契机。她忍不住失笑：“这么巧？那后来见了面，发现是彼此，没觉得失望吗？”
“还好。”林钦言的目光落在书页上，语气平淡，“本来就没抱什么过高的期待，见面了只觉得‘哦，原来网上聊得来的人长这样’，谈不上失望，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顿了顿，看向孙知宁，眼底多了几分认真，“后来没再联系，也是觉得没必要，毕竟只是聊过几句诗的网友，现实里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孙知宁点点头，心里的那点残留的疑虑彻底烟消云散。可一想到陈兰馨那句“论迹不论心”，又忍不住皱了皱眉：“那她现在突然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啊？总不能是闲得慌，想跟我探讨感情哲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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