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地钉在那一抹从黑色死地中钻出的、叫人难以置信的绿色上，连呼吸都忘了。
五爷那张稳操胜券的老脸，瞬间凝固了。他伸长了脖子，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嘴巴半张着，像一只被死死掐住脖子的公鸡，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就一根苗？”他身后的一个老家伙，结结巴巴地打破了寂静，声音里充满了拿不准的意味，“一根苗算个屁！风一吹就没了！这……这不算数！”
他这话，像是一块石头扔进了油锅，瞬间让守旧派的人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跟着起哄。
“就是！一根苗能说明啥？八成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对！除非它能长出一片来，不然这赌约，就是陈光输了！”
赵四和他身后的年轻人气得脸都红了，刚要上前理论，却被陈光抬手拦住了。
陈光没有看那些跳脚的老家伙，甚至没有再看那株嫩芽一眼。他只是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用一种近乎于怜悯的目光，看着五爷。
“五爷，”他淡淡地说道，“一根苗，确实说明不了什么。”
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叫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但，这块地本身，能说明一切。”
说完，他做了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他没有去浇水，也没有再做什么“法事”。他只是抬起脚，穿着那双半旧的解放鞋，朝着那片看起来坚硬如铁的试验田中央，看似随意地，狠狠一脚跺了下去！
“砰！”一声闷响。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将成为羊村几代人心中，永生难忘的画面。
只见陈光脚下那片龟裂坚硬的地表，覆盖着一层白色碱霜，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薄冰，“咔嚓”一声，瞬间崩裂开来！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陈光没有停下。他抬起脚，又是一脚！再一脚！
“砰！砰！砰！”
他就像一头人形的蛮牛，在那片一分大的试验田里，大步流星地、肆无忌惮地踩踏起来！
随着他的每一次落脚，那层象征着死亡与诅咒的坚硬外壳，都在成片成片地崩碎、翻卷。而在那层破碎的灰白色外壳之下，露出来的，是让所有村民都看傻了眼的景象——
那是一片湿润、松软、黝黑得仿佛能攥出油来的顶级黑土！
一股混合着青草与雨后芬芳的、沁人心脾的泥土气息，从翻开的土地里猛地升腾起来，瞬间驱散了空气中那股死寂的咸腥味，弥漫在整个地头。
陈光停下脚步，站在那片被他踩得一片狼藉，却又生机盎然的土地中央。他弯下腰，随手抓起一大把黑土，然后转过身，面对着早已惊得像石头一样的村民们，缓缓摊开了手掌。
“五爷，各位叔伯，”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你们现在，还觉得这地，是‘白骨地’吗？”
所有人都看傻了。
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嘲笑，到震惊，再到骇然，最后，化作了无边的、狂热的崇拜！
“俺的娘咧……”一个之前嘲笑得最厉害的汉子，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没有下跪，而是踉跄着冲上前，扑倒在地，双手捧起一把黑土，放到鼻子下狠狠地闻着，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是活土……是活土啊！俺们……俺们有盼头了！”
他的举动，像是一个信号。
“神迹！这是神迹啊！”
“光小子……不，光大师傅！您就是山神爷派来救咱羊村的活神仙啊！”
人群彻底沸腾了！他们欢呼着，呐喊着，看向陈光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明！
而在这片狂热的海洋中，只有五爷和他那帮老伙计，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
五爷看着眼前那片黑得发亮的土地，感觉自己一辈子的认知，一辈子的威严，都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他浑身都在发抖，分不清是气的，还是怕的。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他耳边响起。
“五爷！”
赵四分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那张平日里带着痞气的脸上，此刻溢满了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他指着五爷的鼻子，声如洪钟：
“你个老东西，现在还有啥屁话说？俺们光哥赢了！按赌约，你该干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五爷身上。那一道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刮得他老脸生疼。
“俺……俺是长辈……”五爷嘴唇哆嗦着，还想用自己那套老规矩来挣扎。
陈光缓缓走了过来。他没有咄咄逼人，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却比任何刀子都更加锋利。
“五爷，全村人作证，赌约就是赌约。”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赌约说的是，俺输了，磕头认错。俺赢了，您老，就得带头，帮俺把这剩下的地，全都给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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