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穿透时光的呼唤“美和子?!”,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在美和子心中激起剧烈的涟漪。震惊、茫然、还有一丝久违的酸楚瞬间淹没了她。
美和子一时间甚至忘了哭泣,只是呆呆地看着母亲铃木和子——那个记忆中总是沉默寡言、带着海风般咸涩严厉的女人,如今变得更加枯瘦、更加苍老,却依然带着那股执拗的韧劲,站在那扇象征着破败和往事的门前。
铃木和子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女儿憔悴不堪的脸和身边那个畏缩的孩子,又瞥了一眼旁边站着、一脸感慨的田中太太。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侧了侧身,用枯瘦的手更用力地推开了那扇嘎吱作响的破门,让开了一条通往屋内黑暗的缝隙。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也带着一种深埋的、别扭的接纳。
“进……进来吧。” 和子的声音依旧干涩沙哑,却少了刚才的激动,多了几分疲惫和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美和子如梦初醒,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小夜”的手,那小手冰凉而微微颤抖。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仿佛要鼓足勇气踏入另一个世界。她对田中太太仓促地点了点头,算是告别和感谢,然后拉着孩子,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跨过那道腐朽的门槛,走进了铃木家老宅的内部。
里面的景象比外面更加令人窒息。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缕微弱的晨光从破损的窗格和纸门破洞中艰难地透进来,在弥漫着厚重灰尘的空气中形成一道道浑浊的光柱。空气中那股腐朽、霉烂、海腥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地板踩上去发出令人心惊的“嘎吱”声,好几处明显下陷,必须非常小心地落脚。目之所及,尽是破败——
墙角堆着不知名的杂物,蒙着厚厚的灰尘;墙壁上糊的旧报纸早已发黄卷曲剥落;仅有的几件旧家具——一张矮桌,一个破旧的柜子——也都歪斜着,布满虫蛀的痕迹。唯一的“整洁”,大概就是屋子中央那块被反复擦拭、颜色深暗的榻榻米区域,上面放着一个旧坐垫,显然是和子日常起居的地方。
和子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在前面引路,走向那块相对“干净”的榻榻米区域。她示意了一下,自己先在一个旧坐垫上跪坐下来,动作迟缓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仪式感。
美和子拉着“小夜”,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在那块冰冷的、散发着陈旧草席味道的榻榻米上跪坐下来。“小夜”紧紧挨着母亲,小脸埋在母亲的臂弯里,身体依旧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对眼前这阴森破败的环境和陌生的老妇人充满了本能的恐惧。
一时间,昏暗破败的和室里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三人细微的呼吸声和屋外隐约的海浪声。母女二人,时隔多年,在这样一个象征着家族衰败的废墟里重逢,中间隔着一个身份错乱、惊惶不安的孩子。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谁也不知从何说起。美和子低着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小夜”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消失掉。
最终,打破这片沉重死寂的,是铃木和子。
她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探照灯一般,在昏暗的光线下牢牢锁定在女儿身上。最初的激动和难以置信已经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合着多年积怨、失望和刻薄的审视。她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一声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极其刺耳的声音。
“哼……” 和子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扎人,带着浓浓的乡音和毫不掩饰的讥诮,“打扮得人模人样地回来……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当年那个翅膀硬了,为了个野男人,连爹妈都不要,头也不回就跑去东京享福的大小姐啊?”
美和子的身体猛地一僵,头垂得更低了。
和子像是打开了积压多年的闸门,话语刻薄而冰冷,一句句砸向女儿:
“这么多年,音信全无!我还当你死在外头了呢!”
“你爸走的时候,眼都闭不上!嘴里念着你的名字!而你呢?就连你爸的最后一面也都不肯回来见一面!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现在这是怎么了?”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美和子身上那件沾染了尘土、明显不合时宜的薄外套,又扫过她憔悴枯槁的脸,最终落在紧紧依偎着她、穿着男孩子装扮的“小夜”身上,那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被那个野男人玩腻了,一脚踹开了?没地方去了,才想起这个被你嫌弃的破窝了?带着个……孩子,灰溜溜地滚回来了?”
“不是的!”
美和子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悲愤和委屈而陡然拔高,甚至带上了一丝尖锐!母亲刻薄的指责,尤其是对丈夫的侮辱,像滚烫的油泼在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她可以忍受母亲的怨恨,可以忍受指责,但绝不允许任何人污蔑那个给了她短暂幸福和生命意义的男人!
她直视着母亲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眼神里燃烧着痛苦却异常坚定的火焰,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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