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拖着沉重的脚步,带着书包里那张毫无意义的满分成绩单和心头那份驱散不掉的沉重迷茫,终于走到了外婆家那扇熟悉的、带着海风咸腥气息的木门前。一想到接下来整整两个月,都要在这个弥漫着陈旧气息、充斥着祖母严厉目光和冰冷规矩的房子里度过,她的心情就阴郁得像能登半岛梅雨季最厚重的乌云。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麻木感,拧开了门锁。
“我回来了。” 她用那副训练出来的、刻板的声线,习惯性地对着空荡的玄关说道,声音干涩,毫无回家的喜悦。
意料之中,没有回应。
外婆大概在里屋休息,或者在厨房准备晚餐吧?小夜这样想着,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压抑感。她脱下鞋子,换上室内拖鞋,发出轻微的声响。
然而,当她走进光线略显昏暗的客厅时,却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寂静。空气里没有熟悉的饭菜香气,也没有外婆走动时衣物摩擦的悉索声。家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海浪声。
小夜的心微微一沉,一丝不安悄然爬上心头。她放下书包,疑惑地环顾四周。
客厅中央那张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矮桌上,一张白色的便签纸静静地躺在那里,异常显眼。
小夜走过去,拿起纸条。上面是母亲美和子那熟悉的、带着一丝凌厉感的笔迹,字迹似乎比平时潦草一些:
小夜:
外婆身体不适,已入院观察。在我工作的市立医院内科病房。晚饭自己解决,冰箱里有食材。不准乱跑,锁好门窗。
母亲 美和子
纸条上的信息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中了小夜!
外婆……住院了?!
她捏着纸条,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个总是腰背挺直、眼神锐利、掌控着家里一切、用冰冷规矩束缚着她的祖母……竟然病倒了?
紧接着,两股极其复杂、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般的情绪洪流,猛烈地冲击着小夜的心防——
几乎是紧随茫然之后,一个极其阴暗、带着报复快感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从心底最幽暗的角落猛地窜了出来!
活该!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谁让你总是那么凶!谁让你逼我穿裙子!谁让你罚我跪!谁让你用那种眼神看我!生病了吧?这就是报应!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恨和屈辱,让她握着纸条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想到这段时间终于可以摆脱那双无处不在的、监视的眼睛,摆脱那些令人窒息的“淑女规训”,甚至……也许可以偷偷穿回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
然而,那点阴暗的快感如同泡沫般迅速破裂。一个更冰冷、更深沉的事实沉重地压了下来:外婆是她和母亲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了。父亲早已去世,母亲工作繁忙,外婆是她们这个小小家庭仅存的、联系着过去的支柱。无论她多么严厉,多么令人窒息,她都是自己的“外婆”。
她病得重不重?会不会很严重?母亲在医院……能照顾好她吗?
如果……如果外婆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个念头像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了小夜的心脏!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瞬间淹没了她。这个家,这个虽然压抑但还算“完整”的家,会变成什么样?她和妈妈该怎么办?
那张纸条上潦草的字迹,那句简单的“身体不适”,此刻在小夜眼中却充满了不祥的意味。外婆那样强硬的人,如果不是实在撑不住,绝不会轻易去医院的!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她心中激烈地交战、撕扯。
小夜的目光再次落在纸条上“市立医院内科病房”那几个字上。她仿佛能看到母亲穿着护士服,在病床间忙碌穿梭的身影,能看到外婆躺在苍白的病床上,可能插着管子,那副永远严厉的面容被病痛折磨得失去了血色……
“我……” 她无意识地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希望她能好起来……”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无比清晰地回荡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它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穿透了怨恨的阴霾。是的,无论她多么讨厌外婆的规矩,多么憎恨那些惩罚,在内心深处,她依然无法否认那份源自血脉的担忧和期盼。她希望那个严厉的老人能挺过去,能康复回家,因为她是是这个风雨飘摇的小家里,不可替代的一部分。
小夜慢慢地将纸条折好,放回桌上。她环顾着这个突然变得无比空旷、寂静得令人心慌的家。没有外婆的呵斥声,没有那令人窒息的规矩压迫,这本该是“自由”的气息,此刻却只让她感到一种巨大的、无所适从的孤独和沉重。
她走到冰箱前,机械地打开门。里面果然如纸条所说,放着一些简单的食材。但她毫无食欲。暑假的第一天,就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消息和撕心裂肺的矛盾情绪中拉开了序幕。她默默地关上冰箱门,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沉入海平面的夕阳,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单薄和迷茫。等待她的,将是一个充满未知的、没有外婆与母亲在家的漫长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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