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白的思维陷入了短暂的逻辑循环，他那双清澈却缺乏情感温度的银灰色眼眸里，浮现出罕见的、属于“困惑”的神色。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
一个在消化“臀围数据”带来的震撼，一个在纠结“喜欢”与“养孩子”之间的逻辑关系。
过了好一会儿，江墨白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带着一丝求解的意味，他低下头，看着还赖在自己身上的季寻墨，认真地问：“寻墨......”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如何将自己复杂的逻辑困惑，转化为季寻墨能理解的问题。
“如果，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的......身体数据，产生超越常规的关注和竞争欲，”他谨慎地避开了“臀围”这个具体词汇，选择了更概括的说法。
“而另一个人，则会频繁地在第三方面前展示前者的成就，并从中获得某种......满足感。”
“这两种行为，在人类的情感模型中，是否都能归类为‘喜欢’？它们之间，是否存在必然的相互性？”
季寻墨听着这充满“江墨白式”风格的情感分析，差点没笑出来，但看着对方那无比认真的眼神，他又把笑意憋了回去。
他想了想，坐直了身子，面对着江墨白，尝试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江执判，喜欢......或者说爱，很多时候不是这样单方面计算和比较的。”
他组织着语言，眼神温柔：“你看到楚......嗯，A对B有强烈的关注和竞争欲，那可能是一种被吸引的表现，是喜欢的开始。而B愿意在别人面前炫耀A，至少说明A在他心里很重要，很重要，他才会忍不住去说。这当然也可能是喜欢的一种，或者是一种很深的羁绊和骄傲。”
“但是，爱最重要的，是相互的。”季寻墨强调道，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江墨白放在膝盖上的手，那手指修长，带着一丝低于常人的凉意。
“不是单方面的执着，也不是单方面的炫耀。是两个人彼此都需要对方，彼此都想让对方快乐，彼此都能从对方那里感受到温暖和安心。是......你想对他好，而他也恰好想对你好。”
江墨白静静地听着，银灰色的眼眸注视着季寻墨，像是在努力理解和吸收这些对他来说有些抽象的概念。
“相互的......彼此需要......彼此让对方快乐......”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庞大的数据库中搜索匹配的实例。
忽然，他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季寻墨，那眼神纯粹而专注，不带任何杂质。
只是单纯地寻求一个确定的答案，一个可以录入他情感认知系统的数据点。
“那，”江墨白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季寻墨的心底漾开巨大的涟漪，“寻墨，你爱我吗？”
轰——！
季寻墨感觉自己的脸颊、耳朵、甚至脖子，瞬间被一股巨大的热浪席卷，红得透彻。
他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气音。
他爱吗？
他当然爱。
从很久以前，或许是从那个黎明把他带回，或许是在日复一日的依赖与仰望中，这份感情早已超越了感激、崇拜或者亲情，变成了深入骨髓的爱慕。
他渴望靠近他，守护他，让他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里，也能映出自己的影子。
可是.......规矩呢？执判官与“异能人”之间......还有，江墨白对他，明明还是一种......类似于母亲对待孩子的纵容与保护。
他现在不懂爱，所以才能这样毫无负担地问出来。如果自己说了，会不会打破现在这种珍贵的平衡？会不会让他困扰？
但是......如果不说，如果以后他懂了，却发现自己从未回应过......季寻墨的心里乱成一团。
然而，看着江墨白那双依旧清澈、带着询问意味的深灰色眼眸，季寻墨忽然下定了决心。
去他的规矩，去他的平衡！趁着他还不太懂，趁着这层窗户纸还没有被复杂的情感彻底糊住，他要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哪怕他暂时无法理解，哪怕他未来可能也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但至少，他要知道。
结结巴巴的挣扎只持续了几秒，季寻墨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豁出去了一般。
他重新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江墨白的腰，把滚烫的脸颊重新埋进他微凉的衣料里。
他像只鸵鸟一样藏起自己通红的脸，用带着颤音却又无比清晰的语调，大声地、仿佛宣誓般说道：
“嗯！江执判，我最爱您了！”
他说完，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只会更加用力地蹭着江墨白的腰侧，再也不肯抬头。
江墨白被他抱得微微一怔，低头只能看到一颗黑发凌乱、耳根红透的脑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季寻墨加速的心跳，过高的体温，以及那声音里蕴含的、强烈到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波动。
“最爱......我？”江墨白无声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深灰色的眼眸中，困惑似乎更深了。
根据季寻墨刚才的解释，“爱”是相互的。
可他对自己......是对长辈，对上司尊敬的情感，这显然不符合“相互”的定义。
那么，季寻墨这强烈的情感，又属于哪一种呢？
他的逻辑核心再次开始高速运转，试图将这个新的、矛盾的数据，与已有的“喜欢”、“爱”、“亲情”等模型进行匹配和校准。
他抬起手，习惯性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放在了季寻墨柔软的黑发上，一下一下，缓慢地抚摸着。
阳光透过窗户，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
一个满脸通红，心跳如鼓，沉浸在宣泄爱意后的羞涩与忐忑中；一个面无表情，眼神专注，正试图用他强大的逻辑处理器，去解析一个名为“季寻墨的爱”的、复杂而难解的谜题。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彼此轻不可闻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声流淌的、尚未被完全定义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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