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鹏与苗天凤、浮山、千羽、花翩翩、孟平、白杉、黑蜂一行人,离开无迹可寻的宅院。
独自一妖沿街而行,在四方镇内巡察一周,除了无知无觉的亡魂,不见其他幽魂厉鬼。
行至镇口,鲸鹏尝试走出四方镇,如入迷障,任如何运转妖力,整个妖在镇口往复周转,寸步难前。
见天光将明,鲸鹏返回悦来客栈。
至卯时,旭日初升,破开长夜,万千亡魂如雾消散。
整座小镇,随之褪去夜间破败之象,渐复白昼繁华。
人声渐起,街市复苏,仿佛昨夜阴森可怖,不过是一场幻梦。
昨夜那些跪于街心,引颈就戮之人,此刻已尽数气绝。
他们的家人,自门户中狂奔而出,扑在亲人冰冷的尸身上,放声痛哭,哀声撕心裂肺。
有围观者上前,欲将悲恸的妇人搀起,试图为逝者整理遗容。
然不过十息,当日轮完全跃出地平线,所有的悲容,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瞬间变为狂热的笑容。
“成仙喽!享福去喽!”
众人嬉笑着抬起尸身,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径往祠堂行去。
方才那泣血的妇人,此刻昂首挺胸,满面红光地接受四邻恭贺:“郭嫂子好福气呀,你家男人被仙人选中啦。”
这荒诞诡谲之景,令鲸鹏脊背发凉。
她默运《三相灭魂书》第一境幻眸相,眸底金芒隐现。
缓步上前,拉住那喜笑颜开的郭嫂子,对上视线,轻声问道:“家人逝去,你不伤心么?”
妇人拍胸大笑,声震四邻:“道长莫说酸话,俺男人年纪轻轻便登仙籍,俺脸上光彩得很。”
郭嫂子上下打量鲸鹏“道长,您啊……怕是修为还欠些火候!”
鲸鹏心有不甘,又转向周围欢腾的人群:“诸位真觉得,这是好事?”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喧笑如潮。
“好事,怎么不是好事!”
“无病无灾,长生不老,永享富贵,谁不羡慕。”
“俺们日日盼着被选中,可惜仙缘迟迟不至……”
“唉,真是眼红得紧呐!”
鲸鹏低声自语:“仙人…又是仙人。”
随即扬声道:“不知这仙人遴选,有何标准?”
众人哄然大笑,一位老汉答道:“俺若知道,早飞升去啦,岂会仍在此地,眼巴巴看着别人成仙。”
鲸鹏默然片刻,复又拱手,作谦逊状:“小道云游四海,途经贵宝地,初来乍到,对四方镇的仙人一无所知。
不知哪位善信,可为小道解惑?”
一旁的一位婶子立刻拍手笑道:“小道长何必问俺们。
你随便进一家茶楼酒肆,里头说书先生日日讲的都是仙人的故事哩。”
鲸鹏顺势再问:“贫道见贵镇井井有条,繁华祥和,俨然盛世之象。
不知是哪位贤能之士,将四方镇治理得如此之好?”
提鸟笼的老汉抢着答道:“哎呦!俺们这儿可没那些官老爷。
全赖仙人庇佑,方能衣食无忧,安居乐业。
更有机缘,入选仙侍,日后长乐无极,永伴仙人左右。”
旁边挎篮的婶子白了老汉一眼,插话道:“官老爷确实没有。
先前有过一位镇长,后来…也去陪伴仙人了。如今镇上百姓,若有难决之事,都去寻镇长的儿子。”
“大柱那孩子,秉性良善,有其父之风。他家就住在离祠堂最近的那片地方。”
大婶抬手指向小镇北侧,眼中竟也流露出几分向往。
鲸鹏谢过众人,便朝祠堂行去。
一路所见屋舍俨然,街市繁华,居民皆面色红润、笑语盎然,与夜间那死寂破败、枯白消瘦,亡魂横行之景判若两地。
“看来镇民果真没有夜间的记忆……”
她心下凛然,即刻加快步伐,直赴祠堂。
那祠堂竟是一座通体猩红的建筑,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可谓极尽工巧。
然整栋建筑皆浸于浓稠的血色之中,即便在煌煌白日之下,也透着一股驱不散的阴森鬼气。
鲸鹏方欲近前,一名守门老者便迎上前来,堆笑拦道:“祠堂内正在举行仙人赐福仪式,此时祭拜,恐有不便。
道长若欲祈福,还请稍待仪式结束。”
他压低声音,露出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神情,“这时许愿最为灵验,道长若想长留四方镇,今日正是良机。”
鲸鹏眸光微凝,妖力暗吐,一缕神识如无形丝线,钻入老者灵台,后者神情顿时一滞。
鲸鹏催动《避役敛息术》,隐于天地,推开禁闭的大门,步入祠堂。
血腥的一幕撞入眼帘。
九具尸身横陈于地,一名头戴五岳冠的道士与一红衣神婆正绕尸狂舞,摇铃挥刀,状若疯魔。
尸体亲族跪伏在侧,浑身亢奋颤抖。
一对身披彩衣,悬挂红绳的童男童女,手捧着漆盘趋步上前,盘中赫然是寒光凛凛的剔骨尖刀。
跪地家属竟争先抢过,毫不犹豫地,对准亲属尸身,剖腹取脏,断首截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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