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转过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甚至带着几分惊骇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钟离！
他……他在说什么？！
他竟敢……质疑圣人之道？！
“你……”通天的神念，都出现了一丝不稳的波动。
钟离却没有理会他的震惊，而是继续传递着自己那石破天惊的念头。
“在我看来，此法，看似是康庄大道，实则是舍本逐末，落了下乘。”
“何为修行？修行，是不断地完善自我，而非割裂自我！喜、怒、哀、乐、善、恶、执，此皆为‘我’之一部分！如同一块璞玉，其上有瑕疵，有纹理，亦有其温润之本质！”
“真正的强者，该做的不是将那些所谓的‘瑕疵’与‘纹理’一刀切掉，让璞玉变得残缺不全！而是该以无上道心为熔炉，以无尽岁月为薪柴，将这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念头，都尽数熔炼、锻打！”
“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将善念，化为守护的慈悲！将恶念，化为斩断一切阻碍的锋利！将执念，化为永不磨损、万劫不移的道心！”
“最终，将这一切，都熔于一炉，不分彼此，明辨善恶，圆融如一，混元一体！”
“这，才是我该走的、真正的混元大道！”
钟离的每一句神念，都如同响亮的钟鸣，震的通天的元神嗡嗡作响！
通天，彻底呆住了。
他那颗刚刚被鸿钧大道填满的道心，此刻，竟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出了无数道裂纹！
混元……
熔于一炉……
不斩……不弃……
这……这……
他猛地想起了自己所坚持的“有教无类”！
他所追求的，不正是截取那一线生机，让万物都有求道之权吗？那非先天道体之辈，于元始而言，是“杂质”，是“瑕疵”，是该被剔除的存在！但于他通天而言，却同样是大道之下，平等的生灵！
这与钟离所言的“不斩不弃”，何其相似！
是啊！
为何要斩？
我通天，生于盘古，傲骨天成！我的善，我的恶，我的执着，皆是我通天的一部分！为何要将它们斩出去，寄托于区区外物？！
我自己的道，为何要假手于外物来承载？！
一瞬间，通天的眼神，变了。
他看向鸿钧的目光，是多了一丝审视。
他望向钟离的目光，则充满了同火焰般的炽热与激动！
知己！
这，才是真正的知己！
一个敢于在圣人讲道之时，质疑圣人，并提出一条更为艰难、却也更为圆满的道路的……
真正的，求道者！
鸿钧的讲道，依旧在继续。
“……可以先天灵宝为寄托，斩出善尸、恶尸、自我尸……”
那玄奥的大道之音，依旧在紫霄宫内回响。殿内的大能们，依旧听得如痴如醉。
但对于通天而言，这一切，都已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了。他的心神，已经完全被钟离那番话语彻底占据！
他看着身后，那个依旧在悠然品茶，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不过是随口一提的玄衣龙君，心中那股急于拉着钟离，寻一处清净之地仔细论道的心情几乎要满溢而出！
他知道，自己未来的道，该如何走了。
也知道，自己在这条注定要与兄长、与玄门正统背道而驰的路上，找到了一个最坚实、最可靠的……
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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