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荣家的土窑洞,比李桂英家的要宽敞些,墙壁也更白亮一点。这是张秀兰嫁过来后,夫妻俩一起泥过的。窑洞中间摆着一张旧木桌,桌腿有些不稳,用一块石头垫着。墙角堆着几袋粮食,袋子上印着农业学大寨的字样,那是家里最珍贵的财产。
张秀兰抱着念宝,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炕梢铺好的新褥子上。这褥子是她用自己结婚时的陪嫁布料改做的,上面绣着几朵简单的红花,虽然有些旧了,但洗得干干净净。
念宝,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张秀兰坐在炕边,轻轻抚摸着念宝的小脸,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舅妈会好好疼你的,给你做新衣服,买好吃的。
李兴荣也凑了过来,蹲在炕边,看着念宝那双清澈的眼睛,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对,念宝,以后我就是你爹,她是你娘。我们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念宝躺在炕上,眨了眨眼睛,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她知道,这对夫妻是真心疼爱她的。前世的她,因为身世的芥蒂,没能好好回应这份爱,这一世,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就在这时,窑洞门被推开了,李向阳背着书包走了进来。他刚放学回家,脸上带着少年人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当他看到炕上的念宝时,脚步顿了顿,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早就听说了,爹娘要收养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在他心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就是来分走爹娘对他的爱的。尤其是想到母亲这些天为了准备迎接这个妹妹,特意去镇上买了水果糖,还把家里仅有的白面拿出来做了馍馍,而他昨天想要一支新铅笔,母亲却告诉他家里钱紧,让他再等等,他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爹,娘。李向阳放下书包,语气平淡地喊了一声,目光却刻意避开了念宝。
张秀兰看出了儿子的不高兴,连忙笑着招手:向阳,快过来,看看你妹妹念宝。
李向阳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站在炕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念宝,脸上没什么表情:
念宝看着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心里有些感慨。前世的李向阳,因为父亲再婚,母亲不在身边,性格变得有些孤僻叛逆。后来没考上大学,跟着村里的人出去打工,吃了不少苦。三十五岁那年,又因为工伤断了一条腿,从此一蹶不振,日子过得很艰难。
这一世,她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让他再走上那条路。
念宝伸出小手,朝着李向阳的方向抓了抓,嘴里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她想让他知道,她不是来分走爱的,她是来和他做朋友的。
可李向阳却以为她是在耍小性子,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我还要写作业。说完,就拿起书包,走到炕的另一头,坐下翻开了课本,故意把背对着念宝。
张秀兰看着儿子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向阳心里有疙瘩,只能慢慢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念宝开始了在新家的生活。她表现得格外乖巧,从不乱哭乱闹。张秀兰喂她吃饭,她就乖乖地张嘴;张秀兰给她换尿布,她也一动不动。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也很安分,很少半夜醒来哭闹,让劳累了一天的张秀兰能睡个好觉。
张秀兰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儿了,逢人就夸:我家念宝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比别人家的孩子好带一百倍。
李兴荣也对念宝疼爱有加。每天早上出去干活前,都会先来看一眼念宝,用胡茬蹭蹭她的小脸,逗得她咯咯直笑。晚上回来,不管多累,都会把她抱在怀里,给她讲村里的新鲜事。
可李向阳对念宝的态度,却依旧冷淡。他很少主动和念宝说话,甚至连看都很少看她一眼。有时候张秀兰让他帮忙看着念宝一会儿,他也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地看书或写作业,对念宝不理不睬。
念宝没有气馁。她知道,想要融化这座冰山,需要时间和耐心。
这天下午,张秀兰去河边洗衣服了,李建业在地里干活,家里只剩下念宝和李向阳。
李向阳坐在桌前写作业,眉头紧锁,看起来很烦躁。念宝躺在炕上,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肯定是遇到难题了。前世她隐约记得,李向阳在初中时数学就不好,尤其是几何证明题,常常让他头疼不已。
念宝想了想,开始轻轻地哼起了歌。那是一首很古老的童谣,是她前世小时候听外婆唱过的。旋律简单而悠扬,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
李向阳听到歌声,愣了一下,手上的笔也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到念宝正躺在炕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小嘴巴一张一合,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的烦躁好像少了一点。他以前从没听过这首歌,旋律很陌生,但却让他觉得很平静。
他没有说话,又转回头,继续写作业。但这一次,他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过了一会儿,念宝又开始地叫了起来,还伸出小手,把身边的一个小布偶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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