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至的沉重铅云低垂,沉甸甸地压在江州市郊外那座早已废弃多年的旧矿坑上空。空气黏稠滞涩,饱含着泥土被烈日暴晒后特有的燥热腥气,还有铁锈和废弃机油长久渗入地表的腐朽气味,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沉沉压在肺叶上。几只漆黑的乌鸦怪叫着掠过矿坑边缘嶙峋突兀的断壁残垣,像是这片死寂之地最后的活物,叫声凄厉刺耳。
叶辰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迷彩服,站在矿坑边缘一处相对平整的剥蚀岩台上。他身形挺拔如松,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过下方巨大的、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不规则凹陷。裸露的赭红色岩壁层层叠叠,雨水冲刷出的狰狞沟壑纵横交错,底部散落着锈蚀坍塌的矿车轨道骨架、扭曲断裂的钢缆,以及被泥沙掩埋的腐朽木料——整个矿坑,像一幅被时光遗弃的、充满暴虐气息的抽象画。这是他根据那个神秘兮兮的老矿工酒后无意泄露的零星线索,推断出的最有可能找到“血玉”相关痕迹的地点之一。
“三个月前…暴雨冲塌了东边那老坑洞…泥里泛红光…邪门得很…”老矿工带着浓重口音的话语碎片,在叶辰脑中回放。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尘埃味道的空气涌入鼻腔,身体微微前倾,准备跳下这近乎垂直的斜坡。
就在这时,他瞳孔深处仿佛有微不可察的淡金色流光倏然掠过。自从在古玩市场意外开启这双“透视神瞳”以来,叶辰对于蕴含特殊能量或浓厚历史气息的古物,总会提前产生微弱的感应,如同黑暗中磁针指向灯塔。然而此刻,预想中的那种微弱牵引并未如期而至。矿坑深处,唯有死寂。
“没反应?”叶辰浓眉微蹙,心头掠过一丝谨慎的不安。异能似乎被某种无形屏障遮蔽了。这反常,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他压低身形,像一只矫健的狸猫,踩着陡峭坡面上突出的岩石和粗粝的矿渣堆,无声而迅捷地向矿坑深处潜行。每一步落下,脚下的松散碎石都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这片死寂中清晰得刺耳。越往下,那股混杂着铁锈、腐朽木材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血腥气的腥臭味便愈发浓烈,沉甸甸地压在口鼻之间。
矿坑底部,一片狼藉。叶辰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每一个角落:坍塌的矿道入口被大小不一的碎石死死封住,只有几道巨大的裂缝蜿蜒其上,深不见底;一截锈蚀得几乎断裂的矿车轨道斜插在泥水里;几根早已失去支撑作用的朽木梁柱,如同巨兽的肋骨,凄凉地支棱着。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只有无处不在的铁锈在缓慢地侵蚀着一切。
毫无头绪。叶辰走到矿坑东侧那片被老矿工提及的区域。这里明显曾被山洪冲下的泥沙覆盖过,形成一个坡度更缓的扇形堆积区。他蹲下身,指腹捻起一小撮潮湿的泥沙,仔细审视。
“嗯?”
就在他指尖搓动泥沙的瞬间,一抹极其微弱、几乎被环境光线完全淹没的暗红色光晕,极其突兀地从泥沙深处一闪而逝!
快!快得如同错觉!
叶辰的动作骤然凝固。那双可以穿透青石、木质,甚至普通金属的“神瞳”,此刻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重污浊的油布,只能模糊地“看”到下方泥沙层中,似乎嵌着一点指甲盖大小、形状极不规则的坚硬物体!那物体本身并不发光,却像一块在黑暗中贪婪吮吸着所有光线的诡异海绵,将周围微弱的光线扭曲、吸纳,只在被触碰扰乱泥沙的瞬间,才吝啬地泄露出一缕极其妖异的暗红!
这绝非寻常玉石!叶辰心头警铃大作。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精神力空前集中,神瞳全力运转,试图穿透那层顽固的阻碍,将那物体的真容看得再真切一分。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太阳穴隐隐发胀。就在神瞳的力量艰难地渗入泥沙表层下方约半寸时——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狂暴的精神风暴,毫无征兆地顺着他的视线,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他的脑海深处!
“呃!”叶辰闷哼一声,猝不及防之下,强烈的剧痛让他眼前骤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一步,脚下碎石哗啦作响。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头,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失态。神瞳仿佛被无形的烙铁狠狠烫过,灼痛感伴随着剧烈的眩晕感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
然而,就在这剧痛与眩晕交织的黑暗之中,破碎、扭曲、充满血腥味的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撕裂了他的意识壁垒,汹涌灌入!
无边的血色!一轮巨大、冰冷、边缘滴着淋漓鲜血的诡异月亮,沉甸甸地挂在漆黑的天幕上。大地在脚下呻吟、龟裂,视野所及,是望不到尽头的战场废墟:折断的兵器如同死寂的森林,插在堆叠如山的骸骨之上;破碎的战旗浸透黏稠的暗红色液体,在呼啸的腥风中猎猎作响,散发出浓烈的铁锈与绝望的气息;无数扭曲挣扎、形态狰狞的模糊黑影在血泥中蠕动、哀嚎,仿佛地狱的入口在此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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