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末的嘉禾大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与沉静交织的奇特氛围,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大部分学生早已收拾行囊,饱含着归心似箭的喜悦和对假期的憧憬,踏上了回家的旅程。校园主干道上拖着行李箱的身影已经稀稀拉拉,宿舍楼也空了大半,平日喧闹的楼道此刻有些寂寥,只剩下零星的脚步声和偶尔开关门的哐当声在空旷中回荡。
王一却留了下来。他站在宿舍走廊上,望着楼下光秃秃的凤凰木枝桠在冬日的寒风中摇晃,阳光是有的,充斥着一种南方冬日特有的、清冷又透明的质感,洒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却驱不散他心底那份沉甸甸的等待带来的空旷感。许知夏那边,省行的人事档案培训工作刚刚结束,马上又是年度员工的考核评价工作,过完年就得转任全新的秘书岗位,相关的交接工作也需要在过年前敲定落实,过年假期比她预想的要短了许多。两人商议后,决定推迟一周再一起回雁城市过年。这一周的等待对王一来说既是一种煎熬,又带着隐隐的期待,他知道知夏正在为他们的未来打拼,这份认知让等待也变得有意义起来。
这一周,对王一来说,像被无限拉长的空白格。校园的热闹骤然退去,室友们也各自归家,平日里嬉笑打闹的宿舍,此刻只剩下他和小八。小八倒是不急着走,美其名曰“享受校园最后的宁静”,实际上多半是贪恋嘉禾市的繁华,想多玩两天。但此刻,小八一大早也溜出去找女老乡玩了,偌大的宿舍空间里,只剩下王一一个人,以及那份因为等待而变得格外清晰的思念,他在空荡荡的宿舍里来回踱步,看着室友们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书桌和床铺,突然意识到大学四年的时光真的就剩下最后的一个寒假,这种认知让他既感到惆怅,又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充满期待。
“不能虚度光阴”,王一自言自语了一句,索性给自己排了一张“留校自习表”:上午去图书馆阅览室补一补金融理论及银行经营管理的相关知识,下午到球场打打篮球、跑跑步,晚饭后在宿舍撰写毕业论文,顺带和小八聊聊天、侃侃大山。王一点了点头,好像很满意自己的安排,拿上学生证直奔图书馆,他骑着自己那辆略显陈旧的自行车穿梭在校园里,寒风刮过脸颊,却让他感到格外清醒,这条路他走了将近四年,每一个拐角、每一棵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今天却感觉格外不同,再过一个学期就将与这段青春岁月做最后的告别。
清晨的图书馆阅览室比平时安静许多,只有零星几个和他一样留校的学生散落在各个角落。王一穿梭在金融理论和银行经营管理的书架之间,手指快速而准确地划过书脊上的标签。他需要找几本权威的商业银行管理类书籍,特别是国外最新的译着。很快,他锁定了目标——一本墨绿色硬壳封面的厚书,书名是《商业银行管理》,这本书他听选修的货币银行学任课老师推荐过多次,据说深入浅出,理论扎实又颇具前瞻性。他手指勾住书脊上方,正准备用力抽出。
就在他指尖触及书脊的一刻,另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几乎在同一时刻,也落在了这本书的书脊上。“啊!”一声短促的惊呼,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嗓音,王一触电般缩回手,转头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站在自己的侧前方,她穿着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件鹅黄色的羽绒马甲,下身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双干净的白色运动鞋,整个人散发着校园女生特有的清新气息。这个突如其来的碰触让王一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想到会在图书馆遇到同样对这类专业书籍感兴趣的人。
女孩没料到会和人“撞书”,略显慌乱地转过头来,清澈的眼睛里夹杂着一丝惊讶和腼腆。她的眼睛很大,眼尾稍稍上翘,瞳仁是浅褐色的,像温润的琥珀,此刻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王一,脸上迅速飞起两朵红云。
“啊……对不起。”女孩的嗓音清脆悦耳,带点嘉禾市本地特有的软糯口音,“你也要看这本书吗?”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打扰到图书馆的宁静,却又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活力。她的目光落在王一脸上,略怔了一下,眼里掠过一闪即逝的亮光。
“没关系。”王一也立刻反应过来,礼貌地笑了笑,同时收回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看吧。”他看清了女孩的脸,很清秀,显露出一种未经世事的纯净感,和许知夏那种职场历练出的明媚干练截然不同,她身上有种校园里特有的阳光气息。
女孩的脸更红了,连忙摆手,马尾辫在脑后随着晃动,“不不不,还是你先来吧。我……我可以等会儿再看,我先看看别的。”她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目光在旁边的书架上逡巡。
王一看着女孩局促的样子,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的熟悉感——那种属于学生时代的、纯粹的羞涩。他不再推辞,伸手将那本厚重的《商业银行管理》抽了出来。“谢谢。那我先看了。你如果需要,我尽快看完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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