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不断从衣襟往下淌，在地面积聚成小小的水洼。三人瘫坐在幽暗的晶簇岸边，精疲力尽，只有胸膛剧烈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王胖子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背上黑瞎子的状况，发现他刚才那短暂的清醒如同回光返照，此刻气息反而比跳水前更加微弱，心头不禁一沉。
解雨臣强撑着站起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片区域的晶簇光芒似乎更加黯淡，空气中的腥甜味也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古老的、带着尘埃和岩石本身气息的冷寂。远处地下河的水声是这里唯一的声音背景，反而衬托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宁静。
“得……得赶紧找个更安全的地方，瞎子这……”王胖子的话没说完，但意思谁都明白。黑瞎子的伤情已经不能再拖了。
吴邪也挣扎着起身，脸上混杂着疲惫和对同伴伤势的忧虑。他刚想开口，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右侧一片高大晶簇的阴影深处，似乎有一个极其模糊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轮廓动了一下！
“有东西！”吴邪瞬间汗毛倒竖，压低声音示警，手中的匕首立刻握紧。
王胖子和解雨臣也瞬间绷紧了神经，迅速靠拢，将昏迷的黑瞎子护在中间，目光死死盯住那片阴影。
阴影中的轮廓并没有发动攻击，而是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向前迈了一步，从幽蓝的晶簇微光中显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个身影。
衣衫褴褛，沾满了不知是干涸血渍还是空间尘埃的污迹，有些地方甚至被撕裂，露出下面带着擦伤的皮肤。他的脸色是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嘴唇干裂，黑发也比记忆中凌乱了许多，湿漉漉地贴在额前。
但那双眼睛——沉静、漆黑、如同古井深潭，里面没有丝毫情绪的波澜，只是静静地、准确地落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尤其是在昏迷的黑瞎子和脸色苍白的解雨臣身上停留了一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吴邪张大了嘴，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收缩，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只有胸膛里那颗心脏，如同擂鼓般疯狂地跳动起来，撞击着他的肋骨，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酸麻。
王胖子也傻了眼，使劲眨了眨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无意义的气音。
解雨臣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他看着那个本应被空间乱流吞噬、葬身于秘境崩塌之中的身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难以置信、狂喜、以及更深沉复杂情绪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让他一阵眩晕。
是张起灵。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仿佛从地狱尽头徒步归来，带着一身的风尘与沉默。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吴邪那失魂落魄的脸上。
然后，他再次迈步，向着他们走来。他的脚步很轻，落在潮湿的岩石上几乎没有声音，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他径直穿过如同石化的吴邪和王胖子，走到被他们护在中间的黑瞎子身边，蹲下身。他伸出两根奇长的手指，精准地搭在了黑瞎子的颈侧，感受着那微弱而混乱的脉搏。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接着，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依旧处于巨大震撼中的解雨臣，目光沉静，仿佛在询问情况。
“……空……空间乱流……”解雨臣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不成调，“你……怎么……”
张起灵没有回答这个疑问，只是将目光重新落回黑瞎子身上，然后从自己几乎破碎的衣物内侧，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用某种防水油布包裹的东西。他打开油布，里面是几片颜色深暗、形状不规则的干枯植物碎片，散发着一股极其清淡、却带着强大生命能量的药香。
他将其中一片递给解雨臣，又指了指黑瞎子后背那狰狞的伤口。
“嚼碎，敷上。”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往常更加沙哑低沉，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力量。
这简短的话语和行动，像是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凝固的时间。
吴邪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张起灵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小哥！真的是你？！你……你没死？！你他妈的……”他语无伦次，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河水和汗水，肆意流淌。
王胖子也反应过来，狠狠抹了一把脸，红着眼圈，重重一拳锤在张起灵的肩膀上（没敢太用力），声音哽咽：“闷油瓶！你他妈……你他妈吓死胖爷我了！”
张起灵任由吴邪抓着，没有挣脱，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在吴邪剧烈颤抖的后背上拍了一下。这是一个无比笨拙，却足以让吴邪彻底崩溃的安抚动作。
解雨臣接过那片药草，没有再多问。他信任张起灵，如同信任他自己。他立刻将药草放入口中，忍着那极其苦涩的味道，仔细嚼碎，然后小心地敷在黑瞎子后背最严重的伤口上。那药草似乎真有奇效，刚一敷上，黑瞎子因痛苦而紧锁的眉头，竟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一分，呼吸也似乎平稳了些许。
张起灵的回归，如同在即将沉没的船只旁投下了一座坚实的岛屿。他没有解释如何从空间乱流中逃生，也没有诉说任何经历，只是用他沉默而可靠的存在，瞬间稳住了这支濒临崩溃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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