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羡耷拉着肩膀回到座位,把数学课本重重地塞进抽屉,发出一声闷响。的一声,引得前桌的李艺好奇地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问:“怎么了这是?挨张老师骂了?”
姜羡撇撇嘴,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小声嘟囔:“没有…就是头疼。数学好不容易搞懂一点点,后面还有英语这个老大难在后面虎视眈眈等着我呢…”
话音未落,“铃——!”上课铃尖锐地响起,打破了课间的喧闹。这节是班主任老刘的物理课。说到老刘,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挺喜欢他。虽然身为班主任,但他身上丝毫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严厉感。
老刘本名刘建军,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教师,身材微胖,总是乐呵呵的,像只和蔼可亲的熊猫。
他尤其爱穿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文化衫,胸前印着最佳班主任几个褪色的字。
圆圆的脸上架着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总是眯成两条缝,带着笑意。他说话带着点亲切的方言腔调,课堂上时不时蹦出几句接地气的俏皮话,总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虽然他以粉笔头扔得准而“闻名”,但从来只精准地打在课桌边缘“警示”,美其名曰“给你们提神醒脑”。
最让学生们津津乐道的,是他批改作业时那些幽默的评语——比如曾在姜羡胡乱作答的物理题旁边龙飞凤舞地写道:此答案颇具创意,建议投稿科幻杂志。
自从原主开始闹辍学、厌学之后,老刘每次看到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忍不住直叹气。
前两天,姜羡刚穿越回来,魂不守舍,被老刘叫去办公室谈话时,她还沉浸在重生的震惊中,根本没听进去几句。
但现在不同了,她下定决心,从今天起,每一节课都要认真听讲,要让所有老师都看到她的改变,不辜负老师的苦心,父母的期待,更不辜负自己这重来一次的珍贵机会。
她将物理课本端端正正地摆在课桌中央,刚拿出笔记本,就看见老刘抱着几本卷边的教案,慢悠悠地晃进了教室,那件标志性的文化衫随着他微胖的身形轻轻晃动。
“同学们好啊~”老刘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放,操着那口熟悉的、带着乡音的普通话,“今天咱们讲点有意思的,牛顿第一定律,说白了就是那个‘懒人定律’。”班里顿时响起一阵会意的轻笑,连心情沉重的姜羡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老刘笑眯眯的小眼睛在镜片后扫视全班,像探照灯一样,在经过姜羡时明显停顿了一下,闪过一丝讶异。
姜羡立刻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把摊开的笔记本又往中间推了推,握紧了笔。
老刘的眉毛惊讶地挑了一下,随即露出个颇感欣慰的笑容:“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班某些同学终于舍得把笔记本翻开,不是用来垫胳膊睡觉了啊?”
全班同学的目光“唰”地一下齐刷刷投向姜羡,她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番茄,火辣辣的。
但这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趴下装鸵鸟,而是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地在笔记本顶格写下了“牛顿第一定律”几个字。字迹虽然还显得有些歪歪扭扭,但每一笔都咬得很重,仿佛要把决心也刻进纸里。
老刘转身在黑板上画示意图时,姜羡注意到他那件文化衫背后居然还有一行小字——“物理使我快乐”,随着他抬手写板书的动作,那几个字在他微胖的背上一抖一抖的,莫名有些滑稽。
但此刻她根本笑不出来,因为老刘画的那个斜面和小车示意图,在她眼里依旧如同天书。
“姜羡。”老刘突然毫无预兆地点了她的名字,“你来解释一下这个小车为什么会在斜面上停下来?”
姜羡手一抖,指尖的圆珠笔“刺啦”一声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突兀的蓝线。她心脏砰砰直跳,咬着嘴唇慢慢站起来,脑子里拼命回想刚才飘进耳朵里的零星几个词:“因为…因为…有摩擦力?”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只能听到窗外隐约的蝉鸣。
老刘推了推滑到鼻梁中段的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惊讶地睁大了一些,随即弯成了两道月牙:“哎呦!不错嘛!看来今天真没走神,值得表扬!”他转身对着全班,用夸张的语气说:“来,咱们给姜同学鼓个掌!表扬她的进步!”
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夹杂着几声善意的轻笑,姜羡感觉脸颊烫得厉害,但一种陌生的、微热的情绪悄悄漫上眼眶。
她低头看着笔记本上那道歪歪扭扭的蓝线,忽然觉得,物理好像…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老刘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他特有的幽默:“这个摩擦力啊,就像你们爸妈每天的唠叨,虽然有时候嫌它烦人,但说实话,没有还真不行…”
全班顿时哄堂大笑,姜羡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
笑着笑着,一段模糊的记忆忽然浮现——上辈子毕业后,有次在嘈杂的街头偶遇老刘,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里,除了明显的失望,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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