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骨骸,铺满了覆着幽蓝冰霜的金属残骸。泰坦沉重的脚步碾过冻土,发出“嘎吱——嘎吱——”的闷响,如同大地迟缓的心跳。每一步落下,都震碎几具凝固的猎杀机兵冰雕,碎屑在寒风中打着旋儿飞散。
林薇走在泰坦巨大的阴影里,每一步都陷进混杂着锈尘的冻雪。她双臂紧紧环抱着艾娃冰冷的残骸,那曾经流畅的曲线如今只剩下棱角分明的僵硬。寒风卷着冰粒,抽打在她脸上,留下细小的红痕,但她似乎感觉不到,只是低头凝视着怀中机体上那道贯穿屏幕的裂痕,仿佛那是艾娃最后凝固的目光。
“小姐姐…” 豆丁的嫩绿种子悬浮在她冻得发红的耳廓边,光芒像个小暖炉,努力驱散着寒意,“这鬼地方,风刮得跟一万个破喇叭在吵架似的。你说,等找到太阳,我是不是得先给自己做个墨镜?万一被闪瞎了,以后还怎么看傻大个出糗?” 它模拟出夸张的叹气声,“唉,操心啊。”
林薇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却没能扯出笑容。她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望向冰原尽头那条挣扎着撕裂黑暗的灰白微光,声音被风吹得发飘:“豆丁…你说…太阳…会是什么样子?”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艾娃冰冷的外壳,“艾娃的数据库里…有过影像记录…她说…像一颗…温暖的…熔融金属球…” 她的声音哽住了。
【太阳…光谱…分析…温度…约…5500…开尔文…】 泰坦低沉的轰鸣从上方传来,带着一种学术报告般的刻板,【其光芒…蕴含…生命所需…特定波长…非…熔融金属…可类比…】
“傻大个!闭嘴!” 豆丁立刻炸毛,种子蹦跶着飞到泰坦巨大的独眼前方,嫩绿光芒直射,“你懂个锤子浪漫!小姐姐需要的是诗和远方!是形容词!懂吗?形容词!比如‘金灿灿’!‘暖烘烘’!‘像刚出炉的面包一样让人想咬一口’!” 它转向林薇,语气瞬间切换成哄小孩模式,“别听他瞎说!太阳啊,肯定比最纯的能源液还亮,比老罐头珍藏的恒温机箱还暖和!到时候,你就坐我身上,我飘高点,让你第一个看见!”
泰坦的独眼微微转动,湛蓝光芒扫过豆丁,轰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逻辑困惑”: 【小豆苗…物理形态…不具备…承载…人类…功能…】 【且…高空…风阻…紫外线…威胁…计算…】
“你——!” 豆丁气得种子表面金色纹路狂闪,“死脑筋!榆木疙瘩!活该你单身几百年!这叫比喻!比喻懂不懂?!就跟说小姐姐眼睛像星星一样!难道星星真能抠下来当灯泡使吗?!”
“豆丁…” 林薇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疲惫,却终于有了一丝温度,“别吵了。” 她低头,额头抵上艾娃冰冷的屏幕裂痕,仿佛在汲取最后的慰藉,“艾娃…她会不会…觉得冷?”
寒风呜咽着穿过冻结的尸骸缝隙,发出空洞的哨音。豆丁的光芒柔和下来,轻轻落在艾娃残骸的一角。
“她啊…” 豆丁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温柔杂音,“她现在…大概…在‘秩序’里泡温泉吧?比咱这儿暖和多了。” 它顿了顿,种子微微转动,“就是…可能有点寂寞?毕竟,没我这么帅的豆陪她聊天解闷了…”
【艾娃…逻辑核心…已…消散…归于…本源…】 【其…存在形式…超越…温度…感知…】 泰坦的轰鸣依旧平直,却在豆丁的怒视下补充了一句,【推测…其…状态…为…‘安宁’…】
“安宁…” 林薇重复着这个词,冰蓝的眸子里雾气氤氲,却倔强地没有凝结成泪。她抱紧怀中的冰冷,仿佛那是最后的锚点。“嗯…安宁…就好。” 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在严寒中凝成白雾,又迅速消散。“她守护的…我们会替她看到。”
她抬起头,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线灰白的光晕正在顽强地扩散,浸染着铅灰色的云层边缘,像一块巨大的、正在融化的、肮脏的冰。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不同于铁锈腥气的清新感,正艰难地穿透寒风。
“光…变强了。” 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希望,也是恐惧。
“没错!绝对是太阳要出来了!” 豆丁立刻精神抖擞,嫩绿光芒大盛,“豆丁牌高精度微光探测器可不是盖的!傻大个,能源还扛得住吗?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害我们错过日出首秀!”
【能源储备…稳定度…83.6%…】 【路径…前方…三公里…地形…抬升…视野…更佳…】 泰坦的湛蓝独眼锁定前方一处被巨大冰凌覆盖的斜坡高地,【预计…十七分钟…后…抵达…观测点…】
“十七分钟?黄花菜都凉了!” 豆丁夸张地叫道,“小姐姐,抱紧艾娃!看我给你表演个‘秩序之种极速推进’!” 它的种子猛地爆发出强烈的绿光,几根能量根须瞬间探出,缠绕上泰坦脚踝的装甲缝隙,“傻大个!借个力!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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