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电视屏幕暗下去后，钱多多的咒骂也停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他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脸上满是挫败与无力。
谎言已经通过联盟的喉舌传遍世界，变成了“真相”。
而他们这些亲历者，反而成了躲在阴影里的老鼠。
“现在怎么办？”
钱多多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联盟和‘归一会’是一伙的，神京……不，整个华夏，可能都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城市就是一张网，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摄像头，都是这张网的脉络。
他们无处可逃。
“不。”
角落里，苏砚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半点波澜。
“有路可走。”
苏砚站起身，披在身上的衣服滑落，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
他毫不在意，走到一张地图前。
那是一张极为详尽的神京交通图。
钱多多猛地抬起头：
“砚哥，你……”
“联盟的势力再大，也伸不进某些阴沟里。”
钱多多像是被点醒了，一拍大腿。
“对！我家在城外有一条专门走‘货’的秘密线路，水路，能避开所有陆上关卡，直接出海！我这就去安排！”
他说着就要掏手机，却被苏砚按住了手。
“太慢了。”
苏砚摇了摇头。
“他们清算完现场，下一步就是查你。你的所有通讯都会被监听，你家里的渠道，现在动用，就是自投罗网。”
钱多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刚刚燃起的希望，就像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家族能量，在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不仅可笑，更是致命的陷阱。
苏砚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后点在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城郊的一处废弃码头。
“他们会预判我们的逃亡路线，高速、铁路、机场，甚至你家的渠道，都在他们的预判之内。”
苏砚的语气不容置疑。
“所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我们不坐任何公共交通，就用最原始的方式，徒步穿过旧城区，去这个码头。在你暴露之前，你只需要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凝滞。
是尹恩秀的手机。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走到一旁接起。
“父亲。”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即使离得有些远，钱多多也听得一清二楚。
“……立刻和那个苏砚划清界限！马上回来！家族已经派人去接你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会给家族带来多大的麻烦？！”
尹恩秀没有争辩，只是静静地听着。
“爷爷他……”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别提你爷爷！他老糊涂了！这件事我说了算！尹恩秀，我命令你……”
“嘟。”
尹恩秀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低头看着屏幕上“父亲”那两个字，沉默了两秒，然后干脆利落地将手机卡抠出，用拇指和食指，狠狠地将其掰成了两半。
她走回苏砚身边，看着地图上的那个码头，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我跟你走。”
她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是对所有人说的。
半小时后，夜色更深。
钱多多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将两人送到这处地下安全屋的后门。
这里是一条堆满垃圾的后巷，散发着一股酸腐的气味。
“砚哥，”钱多多把包递给苏砚，眼圈通红，“这里面是水、干粮、急救品……还有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造型古怪的通讯器，还有一个黑色的信封。
“这通讯器是军用级的，物理加密，无法追踪。信封里是张不记名卡，没密码，全球通用。”
钱多多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全部家当！你……你他妈一定要活着回来！”
一个平时挥金如土的富二代，此刻却像个交代后事的小媳妇，絮絮叨叨，生怕漏了什么。
苏砚接过背包，掂了掂，然后把那个通讯器和信封塞进了尹恩秀的口袋里。
他看着钱多多，没有说“谢谢”，也没有说“保重”。
他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钱多多的肩膀。
“等我回来。”
三个字，掷地有声。
说完，他不再停留，拉着尹恩秀的手，转身没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钱多多站在巷口，看着那两个背影迅速消失在城市的阴影里，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
城市的灯火在头顶织成一张橘黄色的天幕，却照不亮两人脚下的路。
苏砚和尹恩秀没有走大路，而是穿行在那些被遗忘的、监控探头早已失灵的旧城小巷中。
他们的速度很快，脚步却很轻，像两只在夜间捕食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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