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下最后一口窝窝头，淡然地回答。
“商业上的事。”
那刀疤脸瞬间肃然起敬，连带着周围几个犯人都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哟，高智商犯罪啊！贪了多少？”
我摇了摇头。
“没贪，是送出去几十个W。”
整个监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充满了同情、惋惜，还有一丝……鄙夷。
从那天起，牢里流传开一个“败家子富二代”的传说。
说有个傻子，钱多得没地方花，硬是把自己送钱送到了监狱里。
我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我不在乎。
在牢里，我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
每天晚上，熄灯号一响，整个监区就陷入一片黑暗。
我能清晰地听见同监室里，那些犯人粗重的呼吸声、磨牙声，还有含糊不清的梦话。
在这些声音的交响乐里，我一夜一夜地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我想起了父亲那张正直的脸。
想起了姥爷总跟我念叨的“人要走正道”。
想起了自己这一路，从穷困潦倒到一夜暴富，再到挥霍无度，最后锒铛入狱，活得像一场荒唐的闹剧。
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他妈的叫自由？
以前我以为，自由就是想干啥就干啥，有钱，就有了全世界的通行证。
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自由，是你不想干啥，就能不干啥的权利。
我过去以为有钱就拥有一切。
现在才发现，在那条通往“安居苑”的路上，我连拒绝行贿的自由都没有。
窗户很小，只有巴掌那么大，还焊着比我拇指还粗的铁栏杆。
我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通过那小小的窗口，看外面那一小块方的天空。
看它从鱼肚白，慢慢变成纯净的蓝色，再一点点，被染成深邃的黑色。
那块天，就是我的全世界。
家人探视日。
我被带到一个房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带着划痕的玻璃，拿起了电话。
小雅和小静就坐在对面。
她们都瘦了，眼窝深陷，憔悴得让我心疼。
她们怀里，抱着我的儿子和女儿。
孩子们已经会走路了，穿着一身粉色的小衣服，像个糯米团子。
小雅把孩子抱起来，指着我。
女儿那双清澈得像泉水一样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然后，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爸爸……”
这一声“爸爸”，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地夹住了我的心脏。
我把手掌，贴在了冰冷的玻璃上。
我想去摸摸女儿的脸，想去抱抱她。
可我摸到的，只有一片刺骨的冰冷。
我能看到小雅和小静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猛地转过身，不让她们看到我流泪的样子。
可我的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我怕她们看见，又怕她们看不见。
回到监室，我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
刀疤脸看我魂不守舍的样子，又凑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兄弟，想开点，就当是来这儿免费减肥了。”
他指了指我。
“你看你，进来前那脑满肠肥的样儿，现在多精神。”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是啊，不光减肥，还戒了贪嗔痴。”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这地方，是最好的修行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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