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穿着西装,拿着计算器,一看就是来采购的药商。
还有一些人,面带愁容,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焦虑,在各个摊位前仔细地询问着,一看就是来为家人求医问药的。
买的,卖的,祈求的,算计的。
所有人的表情,都和这空气里的药香一样,复杂,又深不见底。
我心里突然犯起了嘀咕。
这满城的药,到底是在治人的病,还是在提醒人有病?
对于那些健康的人来说,这空气里的味道,可能是养生,是财富,是传承千年的文化。
可对于我这种脑子里揣着个“定时炸弹”的人来说,这他妈就是个巨大的、24小时不间断播放的恐怖片。
每一口呼吸,都是在告诉我:礼铁祝,你他妈有病,你快要死了。
我深吸一口气,那股味道呛得我差点咳嗽出来。
我自嘲地笑了笑。
“好家伙,这空气里都是钱的味儿,也是医院消毒水的味儿。闻着提神,也他妈闹心。”
我不敢往里走。
我怕。
我怕我一走进去,就会忍不住找个摊位,问问老板:“大哥,你这儿……有治脑瘤的偏方没?”
那我就真的输了。
输给了恐惧,输给了文曲星那个狗日的。
我就在市场门口徘徊,像个孤魂野鬼。
我的眼神扫过一个个摊位,看到一堆堆黑乎乎的、奇形怪状的玩意儿。
有像人一样的何首乌,有像鹿角一样的分叉,还有一整张晒干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
我看着那些东西,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角落里的小摊。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她没卖那些看着就瘆人的“大补之物”。
她的摊位上,就摆着几个干干净净的玻璃罐。
一个罐子里,是金黄色的菊花,一朵一朵,开得正盛。
另一个罐子里,是红得发亮的枸杞,粒粒饱满。
旁边还有山楂、玫瑰花、金银花……都是些寻常的东西。
我心里一动,走了过去。
“大娘,这菊花咋卖?”
老太太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我,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小伙子,买点菊花泡水喝啊?清肝明目,下火。五十块钱一斤。”
我没犹豫。
“给我来半斤。”
“再来半斤枸杞。”
老太太手脚麻利地给我称好,用牛皮纸袋装起来。
“小伙子,看你眼圈发青,火气重,平时少熬夜,多喝点这个,对身体好。”
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像我妈,像我姥姥。
我接过那两个纸袋,闻了闻。
菊花清冽的香气,和枸杞淡淡的甜味,在这片浓得化不开的药香里,像一股清流,让我那颗烦躁得快要爆炸的心,稍微安稳了一点。
我付了钱,捏着那两个纸袋,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让我喘不过气的药材市场。
我没敢买那些能治“大病”的药材。
我就买了点花茶。
我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特别牛逼的借口。
这叫,朋克养生。
老子都快死了,还在乎养生?
但我就是买了。
这可能是我对抗恐惧的,最后一点倔强。
回到“老伙计”身边,我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驾驶室。
车里那股熟悉的,陈旧的烟味、柴油味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味,在这一刻,竟然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亲切和安全。
我拧开保温杯,抓了一小撮菊花和十几粒枸杞扔进去,用滚烫的开水冲开。
淡黄色的菊花在水里慢慢舒展开,鲜红的枸杞在水中沉沉浮浮。
一股清香,瞬间在狭小的驾驶室里弥漫开来。
我喝了一口。
有点烫,但很舒服。
那股暖流,从我的喉咙,一直暖到我的胃里,把我从亳州那片巨大的药海里,给捞了上来。
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老伙计,咱走吧。这地方,风水跟我犯冲。”
我拿出那个破旧的笔记本。
【驻马店-亳州运单完成。】
【运费收入:3000.00元。】
【今日支出:菊花50元,枸杞40元。共计90.00元。】
【当前现金余额:.00 + 3000.00 - 90.00 = .00元。】
我合上本子,手机又震了。
下一站,江苏徐州。
我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亳州的药香,还在空气里飘着。
我突然明白了。
有时候,治病的良药,不是那些名贵的药材。
而是忘了自己有病。
我拧紧保温杯的盖子,发动了汽车。
“走,老伙计,下一站,打仗去。”
车轮滚滚,把这座药都,连同它那能治病也能致病的香气,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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